第三章 龙之息(2)(第6/10页)

一名护卫用剑柄敲了敲甬道侧壁,说:“看情形,我们此刻是在地下。”

“我们自己从这里掘上去就是了,”另一名年轻些的护卫不耐烦地说,“只要朝上挖,总能挖到地面。”

云裴蝉心想,顺着甬道行走,必然会落入越来越多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如果跳出老河络的机关体系,另外觅路上去,倒是有可能脱出。于是点了点头。

那护卫用剑尖撬开甬道侧壁上的灰砖,斜斜向上挖掘。灰砖之外果然是厚厚的黑土,他们轮番用长剑和匕首挖掘,三下五下就在泥地里掏出一个大洞,一名护卫伸手掏土,突然大叫一声,往后一倒。

云裴蝉等人大惊,连忙扶起看时,却发现那名护卫已经死了,而且顷刻间全身发黑,显然是被毒死的。

他们又惊又怒,用长剑在土洞中探查,只见土中簌簌作响,接连爬出几只毒跳蛛来。寻常毒跳蛛不过指头大小,但这些蜘蛛中,大的竟然有杏子大小,全身暗红,背上布着白色波状花纹,样子恐怖。

那几名护卫用靴子将几只蜘蛛捣成肉末,狠狠地道:“想不到这位莫司空还有这种狠毒招数。”

云裴蝉又咬了咬嘴唇,她的嘴唇微有点厚,如同山茶花的花瓣。她说:“我看这和老河络的机关没关系。”她一伸手,将通道壁上一盏油灯打翻在地,油泼到倒地的卫士衣物上,火光熊熊而起,他们借着光亮,看到甬道的青砖下,数百只毒跳蛛成群结队地涌出,但它们对站在火光后面的羽人们没有多大兴趣,而是排成几根黑线,向天顶上爬去。

看着它们忙乱和慌张的模样,一名护卫张开嘴惊叹:“它们这是在……”

“没错,它们是在逃跑。”云裴蝉寒着脸,肯定地说。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掉转头,脸色苍白地问那名花白胡子的亲卫。

那卫士变了脸色,说:“十五年前,南药城里发生了无数不祥的迹象,先是有无数的怪兽,一只独火蜃,从天上扑腾到城里,烧毁了十来个民坊;后来又有上千上万的毒沙蚁和毒蜂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沾着就能把人麻翻;最可怕的是随黑雾而来的瘟疫和大旱,黑雾里有飞虫从天而降,它们有四张翅膀,六只脚爪暗红,传说那致命的黑雾就是它们引起的。城南城北死了很多人。”

“是吗?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了。”云裴蝉点了点头,只觉得怀里的石头一阵阵发烫,她将皮包裹从怀里掏了出来,只见隔着那块鹿皮,它发出来的光照亮了甬道,能看到光的波纹一圈圈地向外荡漾开来,频率加快了不少,仿佛这块龙之息在深呼吸一样。它的力量正在膨胀,在复苏。

在南药城的羽人们被困在地下时,老河络莫铜在他们头顶的地面上翻了个身子。他的意识在和青阳魂的酒劲做着殊死的搏斗,一忽儿漂浮上水面,一忽儿又沉没入水底。在稍稍清醒之时,他就会挣扎着嘀咕:“看着吧,魑魅魍魉都会来找它。千里之外的山精野怪,都会感受到这块星流石苏醒的力量,以期凝聚成强大的魅。最受影月力量吸引的,那是一种叫胧遗的小虫……现在影月逼近了,它也要醒了。要小心啊……可怕的胧之虫,蜘蛛是它的前导——这酒还真给劲……”他咕哝着,再次昏睡了过去。

老河络在梦里并未意识到,无数四处乱爬的黑蜘蛛,此刻已经在他脚下三尺深的甬道壁上画满一幅斑斓的图画。许多毒蛛相叠,垒成倒挂的小塔。它们口中喷出的毒丝瞬时间布满云裴蝉等人的头顶,如同一片灰色丝绸织造的阴霾。

云裴蝉等人屏息观望,将兵刃紧抓在手中,突然一人悄无声息地倒下去,剩下的三人大吃一惊,一起向后退去,在狭窄的甬道里挤成一堆,这些在登天道上面对死亡的雨之戟面不改色的卫士,居然在这个暗黑的甬道里吓得乱了阵脚。云裴蝉眼尖,在那名倒下的护卫靴子边发现了一只暗青色的虫子,小如青蝉,昂起头来却可见一只针管般尖利的喙。

站在最前面的年轻护卫双手倒转过来,肘尖向上,用剑尖去刺那虫子,俄而却猛一缩手。原来那虫子动作快如闪电,竟然比行动敏捷的羽人还要快上几分,它突然张开翅膀,弹起三尺来高,一口叼在那名护卫持剑的手背上。

护卫愣了一愣,松手撒剑,甩了甩手,那虫子小小的身子却悬吊在上面不动。云裴蝉等人都吃了一惊,以为他定然不免中毒而死。但那护卫拂了两下,那青虫突然松口掉下地去,六肢蜷曲,已经死了。

那年轻护卫也是满脸惊讶,转过头来说了声:“没事。”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已经刷白如死人,从皮肤里渗出一点一点的惨绿色毒斑。他的手指变长,垂了下来,如同榕树长长的气根,向下扎入土中;他的脸皮仿佛融化一样,向下垂落;他的头发则如藤一样抽出叶片和花苞,其中一朵大如莲花的花苞从耳朵上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