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身无形(2)(第5/9页)

鹿舞皱了皱鼻子。

“好厉害。”她又轻又慢地说,好让气息不被话语所扰动,“其实铁爷要我杀这么一个老头子,我可下不了手哇。不过你就不一样了。”

她带着点好奇,带着点骄傲地道:“我也想要看看,到底谁是厌火城真正的第一高手。”

风中再次传来熟悉又可怕的呼啸声,点点的火光在空中爬升。在经历短暂的沉寂后,沙陀人那三百架抛石机的第二轮轰击再次开始了。

三百粒火球腾入天空,再带着愤怒和撕毁吞没一切的渴望落入大地的怀抱。一枚巨大的火球直挺挺地朝格天阁撞来,在距离平台咫尺之下的墙面上猛烈地炸了开来,鲜红的火焰有生命一般四处流淌。十二尊雕像在这样可怕的撞击下发出巨钟一样的轰鸣,在冲天的火光里猛烈地摇晃着。

一尊臂膀上缠绕着飘带的高高飞翔的神像终于倒下了,它砸开厚实的乌木地板,撞断地板下粗大的椽子,把斗拱击打得粉碎,穿破地板上的大洞,挟带着咆哮的风,朝下方落去。直过了良久,才有一声要把人耳震聋的轰鸣从脚下传递而上。在这一声里,整座平台如同风里的秋千,剧烈地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这样的剧震让人心神摇曳,而鹿舞和鬼脸的四只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就如同月光下的水面,对接连落在他们的四周火球都视若无睹。

他们虽然相互背对,却知道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对方的白刃就会朝那儿猛攻过来。那一下交手对疏忽者来说也许就是致命的最后一击。

火和烟在他们的身边升起,随后漫天的火星被风卷着旋转而上,仿佛无数金粉飘扬洒落在他们身遭。

羽鹤亭在漆黑的楼梯地跌跌撞撞地向下行走,被火球撞正高阁的这一下震动摔倒在楼梯上,倒下的梁和梯板几乎将他掩埋。

他从碎木片下挣扎着起身,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一道温暖的血柱从额头上流下,在他的上面和下面,有一些细细的身影在惊慌失措地奔逃,那是从楼顶逃下去的侍女,他想到了雨羡夫人,但只是稍一犹豫,就转头坚定地向下行去。

如同天上的群星正在陨落,那是成千上万的麻雀,脚爪上带着火杏铺天盖地地飞上城墙,点燃了成千上百的火头,所有可燃烧的东西仿佛都在烧。沙陀蛮人的第二拨抛石攻击的密度远胜过前次,城墙上的一栋敌楼被三四枚火球正面命中,当即崩塌,万顷泥沙和尘土倾泻而下,将城楼附近的羽人全埋在了下面。

羽鹤亭踏上地面的一刻,就听到了来自上空的吼叫,他拼命地向后一跳,大团燃烧着的木架和梁柱刷地一下擦身而过,将格天阁的月台变成一座燃烧的火海。一尊尊神圣飞舞着的青铜武神雕像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带着仿佛拨动天弦的呼啸,相继落到他眼前,深深陷入土中。坍塌迸裂的石头和土埋到他们的肩窝上,这些武神依旧带着神秘的微笑,摆出一副飞跃超拔的姿势。

羽鹤亭心中一震,抬头上看,那架如同大鸟一样从阁身上突兀而出的平台整个消失了。他还无暇思考鬼脸和鹿舞的生死,已经听到花园都是金铁交鸣之声,如炒铁豆般密集,在呼呼的大火声中传来濒死的呼喊,四面都是人马跑动的声息。

只有大部队正在交战,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可是哪来的大部敌军呢?

羽鹤亭的眼前突然猛地一亮,格天阁的银顶终于彻底地烧了起来,火焰和黑烟被风卷着直上重霄,如同一张卷动上百尺的旗帜,它将方圆二十里地的黑暗照得如同白昼。羽鹤亭眼睁睁地看着一股潮水般的杂色蛮族骑兵正在冲入他的府邸,他的花园和他的堡垒中四下砍杀。

一匹黑马如同狂暴的狮子出现在花园的尽头,马上的骑将就如一匹狼那样凶狠,他挥舞着粗大的狼牙棒,在身遭卷起一道飞舞的血肉旋涡。另一个方向上,则有一名年轻人骑在一匹格外雄壮高大的灰骆驼上,挥舞长刀,左右冲突,在他凶悍的刀下,喷溅的血柱交叉而起。他们身后如同大河决口,源源不断地涌入凶狠的蛮族武士,朝府邸中心杀来。黑衣黑甲的庐人卫正在步步为营,竭力抵御。依仗庐人卫,还尽抵敌得住,可这些蛮兵是从什么地方杀进来的呢?

在刚才的攻城血战中,就在所有的羽人精兵都在城门前纠缠的时候,三千名最勇武的沙陀步骑兵正静悄悄地被铁爷的使者带到挨着上城城墙边的一处广大宅子里。屋子的地板是空的,暴露着一个巨大的洞口。青罗亲自跟着铁爷在此处负责挖洞的首领钻入洞中,去检查地道的挖掘情形。

那名为首的个子矮小,在又黑又矮小的地洞里穿来穿去,就如鼹鼠般灵活异常,自然是名河络族人。他在见青罗的时候,脸上还涂抹着黑泥,抹着胡子得意地道:“已经全妥啦,就等将军你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