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鱬盏(第6/22页)

妈的,野猫也敢欺负老子了!

公蛎勃然大怒,毫不犹豫,跟着进了寿衣店。

仍是公蛎以前来过那家寿衣店,挂着各色寿衣敛服,不过那件红色的骷髅蝙蝠大敛之服不见了,同样位置上挂着一件宝蓝绣花内穿寿衣。小裁缝也不在,做了一半的活计还放在木台上。

公蛎怒气冲冲,在悬挂的衣料、成衣后面翻了个遍,也不见那只野猫的踪影,自然也没找到荷包。

荷包里虽然没有几文钱,但那是公蛎最后的盘缠。公蛎扯着嗓子吆喝起来:“有人没?小裁缝,小裁缝!有没有看到一只猫?”

对面纸扎店的一个憨厚老汉探头道:“他在内堂呢,老半天了。你去里面看看。”

内堂有些暗,一下子瞧不清里面,但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猫叫,公蛎冲着声音扑了过去,叫道:“死野猫!”

冲得太猛,一下子扑到了一个人身上。公蛎一看,原来是小裁缝,坐在椅子上,斜靠着身后裁剪衣服的木板台子,手里握着把剪刀,瞪眼看着自己,而咕咕的叫声就在附近。

公蛎胡乱道了个歉,东张西望往圆凳下以及他身后寻找:“对不住,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黑色大野猫?……”忽然发现两手黏糊糊的,伸在面前一看,竟然全部是血;不仅手上,连脚下地面,都汪着好大一摊血。

公蛎哇一声跳了几步,拉开后面小窗窗帘,顿时呆了。

小裁缝喉咙被人割开,咕咕的声音正是他发出的,带着泡沫的血一股子一股子流下来,如同翻动的喷泉。额头上还鼓起一个大包,渗着血珠子。

公蛎举着双手,手足无措。

小裁缝竟然还有意识,嘴巴一翕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呃呃的喘息声,反而让断开的喉管流出更多的血和泡沫来,手中的剪刀落在了地下。

外面传来脚步声,纸扎店老汉唠唠叨叨道:“小裁缝,你干吗呢,赶紧出来看店啊。”

公蛎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转身便要逃走,却被小裁缝死死拉住了衣角。

公蛎见小裁缝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竟然一阵慌乱,正要伸手打开,忽然小裁缝瞳孔之中,自己的身影之后竟然映射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急忙回头,背后却空无一物。

这么一瞬间工夫,做纸扎的老汉已经打开帘子进来,同公蛎对视了片刻,大叫一声:“杀人啦——”杀猪一般的声音似乎让寂静的福寿街为之一颤。

公蛎依旧举着沾满血的双手,脑袋一片空白。外面乱七八糟响了一阵,吆喝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将寿衣店围得水泄不通,有看热闹的,有去报官的,棺材铺几个青壮年匠人拿着棍棒,相互鼓励着进来,准备活捉公蛎。

公蛎哆嗦着道:“我没杀人……”一个青年喝道:“你没杀人,手上脚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公蛎急忙辩解:“我一进来,就看到小裁缝坐在圆凳上,身上地下都是血……”

人群外圈一个男子叫了起来:“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叫道:“大白天带个黑帷帽,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更多的人吆喝起来:“扯掉他的帽子!”“准备家伙,别让他跑了!”

公蛎急得头上冒汗:“不是我,不是我……”无人听公蛎解释,七嘴八舌,言之凿凿,好像他们都亲眼看到公蛎杀了小裁缝。那人情绪激动,叫道:“可怜的小裁缝,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两个同小裁缝交好的中老年妇女哽咽起来,咒骂公蛎这个形容猥琐的刽子手,群情更加激昂,纷纷吆喝着要打死公蛎。

内堂位置小,因唯恐踩到血迹,两个青壮年匠人手持棍棒守在了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扁着衣袖,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朝着公蛎挥舞。

公蛎听不到众人在讲什么,抱头蹲在了地上。地面上,最下面一层血迹已经凝固,上面的层层叠叠慢慢推进,像是一块在血月下带着暗红反光的梯田模型。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劣质布料的气味,冲着公蛎的鼻子。

壮汉的脸在公蛎的眼前无限放大,公蛎看见他鼻孔令人恶心的鼻毛,粗大的毛孔,和随着咒骂喷溅出来的口水,带着一股难言的臭味。

公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憎恶之感。为什么这些凡人会如此愚蠢、固执呢?他腾地站直了身,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壮汉。

壮汉忽然觉得帷帽黑纱里面射出两道绿光,阴冷凶残,犹如黑夜的猛兽,心中莫名害怕起来,不由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叫道:“你……你想做什么?”

后窗有缝隙,可以化为原形逃走。脑海里一个声音提醒公蛎。

不!我为什么要逃走?这些愚蠢的凡人,根本不配享有洛阳的繁华。公蛎一甩脑袋,发出一阵嘶哑的怒吼,帷帽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