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他者”的异己 第五章(第5/12页)

“早上好。”

“希望是一个好的早晨,”沙戈隆模糊不清地说,“走吧?”

“如果不再等其他人,那就走吧。”

沙戈隆一言不发地挤入拥挤的车流。

在交通高峰时段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开车行驶——这可是个特别的话题。沙戈隆时不时穿过黄昏界搞定旁边车开得过快的司机。否则我们会不断地被超车,被挤到旁边的车道,被挤出突然出现的通道口。我系上安全带以防万一。沙戈隆咬牙切齿地嘟哝一句什么。骂人吧,大概是。

在一夜没合眼之后,我禁不住被带入幸福的小憩中,何况最好的德国进口车的座椅很适合小憩。假如我决定听一会儿音乐——那绝对会静下心来睡着。但是现在不想听音乐。于是我留在充满了几十台发动机单调的轰隆声,开启着的温度计微弱的嘟嘟声,小轿车信号的花腔声和车轮外轮下脏兮兮的灰色粥状雪团的沙沙声的世界里。

假如坐地铁——我们可以早到很多。而现在过了半个小时仍然沿着拥挤的奥斯多仁卡街朝维尔纳茨基方向缓慢行进。车堵得越来越厉害,变成了一条像彗星尾巴一样壮观的伸向莫斯科中心的长龙。

“真见鬼,”沙戈隆生气地埋怨说,“我们有可能会卡住的。”

“打开正门入口。”我耸耸肩。

沙戈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维达里!我们是去参加宗教法庭监督下的法庭会议!你的正门入口在离目的地两公里的地方就会撑不住的。”

“啊,”我漫不经心地说,“对。我怎么忘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自己能猜到的。在法庭工作过程中禁止利用魔法作用以及实施魔法。我内心的那个我很热心地提醒我,过去曾经发生过破坏这种规矩的事件,但只是在与破坏本身有直接关系的剧变年代。

不过,现在也是变化的年代。世纪之交。大转折。比如,夏天人们惊恐万分地等待日食,在土耳其地震面前害怕得直哆嗦……但是没什么,挺过来了……

不错,挺过来之后我们所有的人,不论是他者,还是人类本身,都变得有所不同了。

“妈——妈呀!”沙戈隆大叫一声,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我甚至没来得及朝眼前的玻璃看过去,就被伴随着震耳欲聋声的打击甩到前面,胸部被压得难受极了,胸口被安全带卡住,疼痛难忍。随着一声尖细刺耳的呼啸声,方向盘上冲出一个鼓鼓的气囊,沙戈隆的脸部、胸部顺着气囊滑下去,咕咚一声摔倒在玻璃与车顶结合处。不知车内什么地方可恶地丁冬直响,玻璃碎片无声地撒落在雪地里,砸到相邻小轿车的车身上,发出一阵无规律的鼓点似的声响。

接着,像是嘲弄我们似的,我们被从后面、从车的尾部行李架那边猛撞了一下。

大概像是宇宙飞船升空的一两秒钟,我被停止了咀嚼、抛掷。出现了片刻动感的宁静。沙戈隆从方向盘那边爬到后面的座椅上,气囊上留下了血迹。好像他的手臂也被折断了。

他没系安全带,傻瓜……现在多少部位得还原再造啊?

四周汽车信号拼命嚎叫。

我带着一种复杂的感觉松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站在撒满了被打碎的玻璃和被夯实的雪覆盖的道路上。

我们车的罩盖被一辆红色“尼瓦”吉普撞击。而仿佛被咬下去了一块的压得扁扁的行李箱,撞到一部曾经看样子保养得不错的日本吉普的车头。不过,吉普车伤得不重:只是砸碎了车灯,车头本身也被压弯了一点儿。看样子,及时刹住了车。

“你怎么啦,该死的!”吉普车里的人向我发火了。那人带着墨镜,剃了个光头,一件深红和黑色相间的衣服紧绷在身上,一副圆桶般的身材,脚上是一双特大码的名牌半高腰皮鞋。

这人的眼睛白白的,就像婴儿的生物电场……或者像地铁里的小伙子叶戈尔的生物电场一样。

这人的深红色衣服发出暗淡的蓝色火焰。他像刀下的阉猪一样尖叫了一声。

我认出那是民间称为“蜘蛛火焰”的大洋彼岸的魔咒。“蜘蛛火焰”。我还没来得及从穿深红色衣服的人的袭击中清醒过来,就被他抓住衣领,翻转在地。

这可是我没料到会见到的人。光明使者,歌迷魔法师安东·戈罗杰茨基。

“你是谁?”他愤怒地压低嗓门说道,“你是谁,黑暗让你鬼迷心窍,可别对我撒谎!”他的眼睛更白了,比吉普车里出来的那个像跳吉加舞一样眼睛翻白的家伙的还要白。我头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响,而嘴唇不由自主地轻声说出一句话:

“世界的镜子……”

“镜子……”光明使者像回声一样地重复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所有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