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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我们要登陆的点。”范德兹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地图上。亚努斯附议,并望向曼尼安,确认他也仔细在听。高地人马上点头,表示知晓。

“他们会沿着沙洲部署卫兵防备,”他应道,“如果我们不马上解决掉他们,会影响到我们的撤离计划。”

“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离开那里,保障撤离不被打断。”军团指挥官指示。曼尼安开口表示反对,但是马上就被打断。“我很感激你想要加入我们的决心,曼尼安,但是我们的行动必须比敌军更快,而你的脚现在并不适合长跑,你我都清楚这一点,因此沿岸巡逻兵就交给你了。与跟我们一起行动比,让水路畅通才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尽管大失所望,曼尼安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他多么希望能够站上前线,内心甚至还期盼着能在敌营找到被当成俘虏的谢伊。他的思绪转而飘到了亚拉侬与弗利克身上,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失踪的谷地人,至少亚拉侬承诺过他们会这么做。他忧伤地摇头,谢伊啊谢伊,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像你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人身上?人生最为疯狂之处在于人们被迫处于这样的境地:要么听天由命,要么无动于衷。这个问题可能永远无解,或许,除非一死了之。

没多久会议就结束了,曼尼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茫然地晃出会议室,下意识地走下石梯,离开雄伟的议会厅,沿着墙边带顶棚的步道,往雪若家迈进。事情将如何发展呢?黑魔君的威胁就像一堵无法翻越的高墙,他们要怎么打败一个没有灵魂的生物,一个生存法则跟现世完全不同的生物?一个来自不知名村落的天真少年怎么会是能够摧毁这个魔物的唯一希望?曼尼安真的很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算只是有关于黑魔君和沙娜拉之剑这几千张拼图中的一小片都好。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回到雷文洛克家,厚重的大门紧掩,金属门闩在风刀霜剑中泛着寒意。他突然不想进去,也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很快又转身离开门口,此时的他宁可待在空无一人的游廊,沉浸在孤寂中。他沿着步道慢慢走到屋旁的花园,由于连日大雨打落了树叶花朵,现在是一地的潮湿和绿意。他无声地伫立着,想到了他所失去的一切,任由那股绝望的无力感恣意吞噬自己。在此之前,就算是只身在黑暗的森林里打猎,他也从未感到如此孤单,内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暗示他,他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回不去他的朋友身边,回不去他的家、他以前的生活,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他已失去了一切。他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丝丝寒意沁入心扉。

他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娇小轻盈的身躯静静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杏眼圆睁地仰望着他一会儿后,又走到后面的花园。两人默默无语,跟外界全然隔绝开来。此时忽又乌云翻滚,日暮微光隐隐没入幽暗之中,惊风乱飐密雨斜侵,曼尼安暂舒了一口气,确信肯恩今晚将是个无月之夜。

直到午夜时分,毛毛细雨仍旧下个不停,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精疲力尽的曼尼安一个踉跄,登上西南岸边一艘简陋的小木筏,两只纤细的手臂在他倒地时接住了他。他惊讶地瞪着那双手主人的眼睛。雪若·雷文洛克。诚如她所言,她会等他,不管他在大撤逃行动开始前是如何苦口婆心,要她跟大伙儿一起走。伤痕累累的他,衣衫褴褛,身体被雨水和自己的血水浸湿。他任由她将干爽温暖的斗篷包覆在他身上,两人蜷缩在黑夜里等待着,她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跟着曼尼安一同凯旋的人,加上一些已经上船的人,他们全都战到形神俱累,但却为自己当晚所展现出来的英勇感到无比骄傲。危难当头,利亚王子从未见过如此大无畏的精神。这些传说中的边境军团果然让敌军阵脚大乱,即使是突袭后四个小时的现在,还是闹得人仰马翻。对方千军万马,规模超乎想象,他们见人就杀,就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他们不仅受到恐惧与仇恨的驱使,更是被黑魔君蛊惑,像毫无目的的杀戮机器般挑起战争。他们被边境军团阻在岸边,却又一次次重新集结冲锋,敌我皆有死伤,曼尼安能保住一条小命,简直是奇迹。

绑住船只的绳索松开了,他感觉到木筏漂离岸边,顺着水流进入航道,前往下游的泰尔西斯。几个小时前,肯恩人已经成功撤离。四万人,搭着大轮船、小木筏,甚至是两人座的救生艇,趁着哨兵以为卡拉洪雄师来袭而赶回主营的当儿,悄无声息地顺利出城。叮咚雨声,潺潺水声,再加上敌营传出的嘶吼杀声,完全遮盖了人们发出的之声,惊慌失措、努力追寻自由的他们挤在船上彼此相依。就连暗沉的天空也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庇护,所有人汇聚起来的勇气支撑着大家。至少在目前,他们躲过了黑魔君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