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密(第5/12页)

一名还在哈哈大笑的劳工忽然察觉到艾雯正在看他们,就捅了捅那个满脸是泥的家伙。那个满口脏话的家伙稍稍收敛了一点,不过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甚至还瞪了艾雯一眼,仿佛责怪这个女孩让他跌了这一跤。艾雯的面孔半藏在兜帽里,玉座圣巾被她收在腰间的口袋中,所以他们很可能只是把她当成了一名没有穿着正式制服的见习生,或者是一名来访者。现在每天有很多女人会来到这座营地,无论身上穿的是丝绸裙装,还是严重磨损的羊毛裙,她们总是遮住自己的面孔。向外来者和见习生怒目而视,肯定比对两仪师使脸色要安全得多。因为同样的理由,这些劳工中也没有一人向艾雯鞠躬甚至点头。

艾雯从第一缕曙光乍现开始就一直骑在马鞍上,她并不奢望自己能洗上一个热水澡——营地中的水全都取自西边半里外的井里,即使有洁癖的姐妹现在也只能一切从简了。但艾雯希望自己至少能让双脚重新落回地面,如果能把它们放在脚蹬上,那当然是最好不过,而且,拒绝让寒冷碰触自己和在火盆上烤暖双手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她自己的写字台上一定也已经堆满了文件,昨晚她已经命令雪瑞安将马车修理进度和马匹饲料状况的报告呈交给她,这些报告一份比一份更枯燥无聊,但艾雯每天都会查看这样的一些事务,好让自己至少能知道别人告诉自己的事情是基于事实还是愿望。还有各宗派提交给自己的、从眼线那里得到的情报,艾雯会认真地阅读它们,并与史汪和莉安的密探提供的情报进行对比。这两个来源提供的讯息大致上没有矛盾的地方,但从各宗派隐瞒的那部分讯息中,艾雯能够分析出一些更加有价值的情报来。舒适和责任同时将艾雯向书房拖去,当然,那只不过是一顶帐篷,尽管所有的人都称呼它为“玉座书房”,但这是一个查看营地的好机会。平时,很多人在得知她将要驾临时都会做出一些临时的掩饰或改变。艾雯将兜帽向前拉了拉,遮住自己的面孔更多一些,然后她用脚跟轻轻踢了一下戴夏的肋侧。

营地中骑马的人并不多,其中大部分是护法,偶尔会有一名马夫牵着马,在深及脚踝的泥泞中尽量以小跑的速度从艾雯身边经过,不过,始终没有人认出她和她的坐骑。和空旷的泥土路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由钉在粗圆木桩上的厚木板铺成的道路上满是行人,木板在他们的脚下不停地微微颤动。基本为女性的人流中只能见到屈指可数的几个男人,如同廉价蛋糕上的葡萄干,这些男人行走的速度比一般人都要快上一倍,除了护法以外,两仪师身旁的男人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他们手头的工作。几乎所有女人都遮住了自己的脸,一股股白气不停地从她们的兜帽中呼出,但不论她们身披的斗篷是否有刺绣或毛皮镶边,要将她们之中的两仪师辨认出来并不困难,人群会在两仪师面前自动分开,而其他人只能在人缝中钻来钻去。在这样一个寒冷的上午走出帐篷外的姐妹并不多,大多数人宁可躲在自己的帐篷里,无论独处还是两三人结伴而坐,读书、写信,或者向她们的拜访者询问外界的情况,她们并不总会将获得的讯息向自己所属的宗派报告,更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这个世界总是将两仪师看作一股强大的存在,巍峨耸立,坚不可摧,至少在白塔分裂的讯息被广为传播之前,人们会这样以为。但真正的事实是,白塔只是名义上的存在,而宗派永远都是独立的,评议会是她们唯一的交汇点。两仪师更像是毗邻而居的一群隐士,除非必要的话,或者与其他姐妹进行密谋,否则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会有超过几个字的闲聊。无论白塔发生怎样的改变,艾雯相信这一点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两仪师就是两仪师,无论进行怎样的掩饰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是一条奔涌向前的大河,所有强有力的暗流都隐藏在河面以下,以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和缓慢改变着这条河的流向。艾雯草创了几座堤坝,暂时改变了这条河中的几股细流,但她知道,这些堤坝不可能永远保持原样,大河深处的洪流迟早会将它们冲毁。她只能祈祷自己的努力还能维系一段时间,一边祈祷,一边竭尽全力巩固自己取得的成果。

一名见习生出现在人群中,从她白色斗篷的兜帽边缘能看到七色彩带的镶边,现在这种情况很少会出现,组成人群的绝大部分都是穿白色羊毛长袍的见习生。营地的二十一名见习生中,还保留着彩带制服的并不多,而且她们都小心地收藏着自己仅有的几件见习生制服,只有在授课和觐见姐妹时才会穿上。这里的姐妹们用了很大力气确保每一名初阶生时刻都会身穿白袍,即使她们可能只有一件可供换洗的备用品。营地中的见习生都不可避免地模仿着两仪师的步伐,以天鹅般的身姿平稳闲适地走动着,甚至有那么一两个人真的在这崎岖歪斜的道路上实现了这种走路的方式。而初阶生只是向那几个男人一样,尽量小跑着去完成各种差事,或者六七个人结成一组,赶着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