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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外道信徒走进神庙,他们没有穿袍子,也没穿任何特殊的服饰。大部分人裹着简单的白色缠腰布,这样的装束在乡下十分常见。所有信徒都是男人。灯光太暗,完全看不清谁身上佩戴着婆罗门的种姓标志,但我猜测,其中应该有几个祭司。我眼前能看到的人有五十来个。给我们带路的黑衣男子退入笼罩神庙大部分区域的阴影之中,毫无疑问,那里还有更多信徒。

“除了我和桑贾伊以外,到场的还有其他六个新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们八个人颤抖着在神像前围成一个半圆,正式的信徒都排列在我们身后,他们开始吟唱。我的舌头僵得不听指挥,节拍总是慢了一秒。桑贾伊干脆彻底放弃,整个仪式过程中他一直紧闭双唇,挤出浅浅的微笑,但苍白的嘴唇让他的紧张暴露无疑。我们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不时偷眼去瞟迦梨空着的那只手。

“他们唱的颂歌我从小就很熟悉,听到那感性的歌词,我总会想起神庙石壁上的阳光、节日的大餐和四处散落的花瓣芬芳。而现在,神庙黑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味道,熟悉的歌词似乎也被赋予了别样的含义:

噢,我的母亲,

神山之女!

世界充满痛苦,

它承载着所有过去;

我不再悲苦,不再焦渴,

因为在它的国度里,

这都徒劳无益。

她的脚犹如玫瑰,

保护世人远离恐惧;

死亡或许会低语——我即将降临;

她与我将笑着相会。

“仪式结束得很突然,他们没有游行。一名信徒离开队列,走上神像脚下的低矮讲台。现在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于是我认出了那个人。他是加尔各答的一位名人,我才来了几个月就能认出他来,那他肯定是本城的大人物。

“这位祭司说话十分轻柔,他的声音几乎被地下河的潺潺水声盖了过去。他说起了骷髅外道的神圣教派。很多人听到了召唤,他吟诵道,但被选中的寥寥无几。他说,入教的考验将持续三年。听他这么一说,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桑贾伊只是点了点头。于是我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桑贾伊早就知道,但没有告诉我。

“‘你们要完成许多任务,以证明你的虔诚和你对迦梨的价值。’祭司轻声吟诵,‘现在你可以离开。但只要你踏上这条道路,就再不能回头。’

“周围一片死寂。我望向其他人,所有新人都没有动弹。当时我应该离开……我真该转身就走……要不是桑贾伊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紧抿嘴唇露出面无血色的笑容。我觉得自己的双腿十分沉重,根本挪不开步子。心跳得厉害,震得肋骨隐隐作痛,我几乎无法呼吸。但我终究没有动弹。

“‘很好,’迦梨的祭司说,‘明天午夜之前,你们得完成两件事。现在你们可以先完成一件。’他一边说,一边从缠腰布的褶皱下面抽出一把小匕首。我听到桑贾伊与我同时吸了一口气。我们八个人不安地站得笔直,但祭司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用刀锋划开自己掌心柔软的血肉。一条极细的血线慢慢洇开,在烛光下看起来是黑色的。祭司放下刀子,然后从神像脚下的尸体紧握的拳头里抽出几根看起来像是草叶的东西,并将其中一片叶子举到烛光下。接下来,他翻过受伤的那只手,将它覆在草叶上方。鲜血缓慢落在石头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那片三英寸长的草叶一头沾上了猩红的血色。另一名教徒立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举起所有草叶,转身背对我们,一步步走向神像。

“他走开以后,我看见所有草茎都插在迦梨神像紧握的拳头里,只露出一小段,根本无从分清哪根上面沾着祭司的血。‘你,上前来,’祭司指指桑贾伊,‘来到女神身边,接受吉格拉塔的礼物。’

“桑贾伊迟疑了一瞬,然后走上前去。他站在神像伸展的手臂下方,渺小的身影衬得女神更加高大。就在他探身向上的时候,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仿佛女神脚下那具扭曲的尸体恰巧选择了这一刻将恶臭喷薄而出。

“桑贾伊抽出一根草茎,然后立即用双手捂住。回到我们站立的位置以后,他才摊开双手,望向窝在掌心的草叶。叶子是干净的。

“接下来,祭司挑中了队伍另一头的胖男人。他瑟瑟发抖地走向女神,抽出草茎然后本能地把它藏了起来,就像桑贾伊一样。后来的我们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紧接着,胖男人高高举起干净的叶子,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解脱。

“接下来的第三个人捂紧双手,透过一条细缝窥见了干净的叶子。第四个人伸手去取草茎的时候甚至情不自禁地抽泣了一声。女神的眼睛低垂,红色的舌头看起来仿佛又长了几英寸。第四片叶子也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