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诀别(第2/4页)

“去年您原本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对王室效忠。”玛丽用无比平静而冰冷的声调说道,“但您却作出了与之相反的决定。我无法把整个家庭还有孩子的命运交付在您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手中。”

拉法耶特愣住了。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很想对她吼:你根本不知道我在6月20日那天做过些什么!但是他没有。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他向王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默默离开了大厅。

玛丽坐了下来。她看到失望的伊丽莎白夫人眼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她狠心别过了头。对面的路易则继续把汤喝完,然后开始啃一只凉透了的烤山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晚餐不欢而散。第二天,他们听说拉法耶特辞去了国民自卫军总司令的职位,从此隐居家中。

费森不知疲倦地在欧洲各地奔走。他一再祈求奥地利接回他们的公主。但是奥地利拒绝了。皇帝利奥波德突然去世,他的儿子,新即位的弗朗茨对自己的亲姑母冷酷无情。法奥战争终于爆发,法国军队节节败退。

当年8月,马赛人进军巴黎,血染王宫。近千瑞士护卫殉职,波旁王室被彻底推翻,国王一家成为了真正的囚徒。

拉法耶特一直以来的梦想最终破灭。作为坚定的保王派,他想前往美洲避开风头,却在奥地利被捕。当年他下令拆毁巴士底狱堡垒,如今却应了自己的占卜,被投进了另一所监狱。

来年初,关押中的路易十六以叛国罪被送上了断头台。

那么多的血。塞纳河在流血。

费森绝望了。他听说玛丽王后已经被转入巴黎裁判所的附属监狱里。这座监狱和巴士底狱同样坚不可摧。路易国王已经死了,但他仍然无法带走玛丽。他在和整个法兰西争夺他心爱的女人,他在和死神争夺他心爱的玛丽。

最终,费森借了一笔钱,伪造了护照和文件,戴上假发和假胡须,改头换面来到巴黎。冒着生命危险,他要见玛丽最后一面。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化装的,只短短两年时间,他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他的额头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皱纹,两鬓都开始斑白了。他形容枯槁,痛苦地凝视着身下奔流不息的河水。

残阳如血。塞纳河被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生命在流逝。

两步之外,一个女人默默地看着他的影子,眼角泌出了泪水。

自从大革命爆发以来,妮可就一直跟随着费森。她以女仆的身份不断为宫内宫外传递着信息,她前后奔忙,费森为王室做的一切,他对玛丽做的一切,妮可全部看在心里。项链事件之后,她深深地自责,她对不起信任自己的玛丽,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在王室最困难的日子里,她一直在默默地帮助他们。

但所有的这一切,妮可并不止是为了玛丽。

她看着眼前绝望的瑞典伯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妮可的眼睛就一直锁在了对方的身上。自从玛丽被关押之后,妮可一直和费森在一起。尽管她非常清楚,对方对自己所谓的感情,不过是对自己所做一切表示感激罢了。

他可以和她在一起,就好像他之前和其他所有所谓的情妇那样。甚至更为亲密。但是他不会像爱玛丽那样爱她。永远不会。

妮可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她从身后抚上费森的肩膀。

“伯爵大人。”她轻轻扳过他的脸,仰起头看他,目光中充满了柔情,“您不觉得我和王后长得很像吗?”

费森的心碎了。对方的情感他何尝不知。这么多年以来,妮可不求名分,不问报酬,就这么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尽一切所能帮助自己,安慰自己,就算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石头做的,也早该被对方感化了。

他知道这个真诚善良的姑娘一直在疯狂地爱着自己,可是他无奈也只有一颗心。

他的心早就已经给了玛丽。只有玛丽。

这个来自奥地利的女人是他生命的开始。他对玛丽的爱从未停止过,也永远不会停止。

妮可还在看着他,脸上的柔情令他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妮可,你知道我……”他一口哽住,他说不下去。

“不,您误会了。”妮可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的心里其实很痛,但是她的脸上却带着宽慰的笑容。因为她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的意思是……”妮可轻轻开口,“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代替王后去死。”

费森呆住了。他盯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妮可的身形确实与玛丽极其相似。如果是在夜里,如果再化上一点儿妆,如果穿着兜帽斗篷的话……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狂欢节舞会上,玛丽为了与自己单独相处,曾让妮可化装成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