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曾对你一片深情(第3/5页)

既有先,便想到有后,钟元的目光仍未从那红色粉末中撤回,反而散了神,一言不发。

“带走。”念及崔枕安还等着,方柳不敢耽搁,离开之前取了帕子捏起剩余的一颗红丸包好。

一步一步,钟元从未觉着如此漫长沉重过,被人带着前行,他忍不住在这夜色当中仰天长望,帘月挂天,星动繁绕,当真是好月色。

绝美的夜空遥远难及,这脚下的人间每想踏出一步都分外艰难。

终,他站在崔枕安的对立面,永远都是输的。

即便单枪匹马行了这么多年,仍然是......半分胜算也无。

有些怨怼苍天不公之意,更多的还是憎恶自己的无能。既保不了自己,又保不得旁人。

当崔枕安所居长殿的檐角将钟元仰望的视线全部遮住的那刻,他又闻到了这长殿中的香气。

这回再被带过来,便不似先前那般被客气对待。钟元仍站在首次被查问时所站的那个位置上,双臂被人放开,身挺如竹,视线对在崔枕安脸上的那刻丝毫不惧。

不躲亦未闪,似一柄长剑穿透崔枕安的深目。

唯有这瞬,崔枕安当真觉着钟元绝非普通宫人。文弱稳重不过是他一直以来对外的障眼法,骨子里的那股清傲正慢慢向外释放。

“殿下,带他来前他正从一只花瓶里拿这个,”方柳拖着手里的帕子,将那颗剩的红丸奉到崔枕安眼前,“原本有两颗,属下不慎踩碎一颗。”

那一颗红丸透着血色,躺在天青色的帕子里格外醒眼,崔枕安只肖看了方柳一瞬便明了大概,主仆间的默契无处不在。

崔枕安面色无动,仍端坐在窗前榻上,双手各放于敞开的膝上。先前听了钟元的一番狡辩原本还报有一丝动摇,眼下当真一点都没了。

“是谁派你来的?”沉定一气,崔枕安终开口。他自认为与这医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能在范围内想到的,除了他是被人指使,再无其他。

此刻钟元定立在前,下巴微微仰起,隐隐能瞧见微咬动后槽牙,却愣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可崔枕安有得是耐心。入京这么久,暗处汹涌他察觉得到,可明面上来的这还是头一份,觉着刺激,“你是想替你们前朝皇帝报仇吗?”

“若是如此,念你忠心,我可以不杀你。”

对此钟元并不为所动,仍旧不发一言。

“你少时入宫做药工,后升为医佐,如今又成了医官使,年纪尚轻,也算有所作为,”崔枕安一顿,始终凝着前面人神绪变化,想要挖出些什么,“你说你叫钟元,宫中记档,你是京远县石村人氏,可据我所知,石村的确有一家姓钟的,也的确有个儿子叫钟元,可那钟元与你不同,早在几年前便娶妻生子。”

言外之意,钟元的身份是假的,经过这些天也被挖了个干净。

正如崔枕安所查,石村是真,钟元也是真,不过并非这个人罢了。

当年他上京时曾路过石村,恰遇村中真正的钟元重病,出手救了他性命。后入京寻了个偏门塞了些银钱便入了宫,前朝宫里不规矩的老太监在外开门路的不是少数,且管你是谁,家世背景随你如何说,也没人去深查,只潦草看一眼官籍上是否有其名便是了,反正是宫里打杂的,近不得贵人的身。有此便利,他便借了石村钟元之名一直到今日。

眼前这个人的定力远比崔枕安想的要稳要好,他越是一个字不讲,崔枕安的兴致便越浓。

一双鹤目淡淡扫过方柳此刻正抓握的帕子上,端起小几边的茶盏细呷一口温茶,唇齿绕香,“你当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是吗?”

执茶盏轻盖边沿轻轻拨开碗盏中的浮叶,一缕讥笑自崔枕安的唇中挤出,眉梢仍是温色未改,“你可知,像你这样的人,一般我都是如何撬开嘴的?”

“钟元,都这个时候了,该说什么便说什么,免得受皮肉之苦。”好歹接触了这么些日子,方柳多少有些不忍。虽这钟元有意暗害太子,可倘若真是为了前朝旧帝所为,倒也让人生有几分敬佩。

既来便没怕,想要吞下那两粒毒丸,不过是想给挫败的自己一个干脆而已。

既打定了主意不讲,那就绝不会开口,他要将这些事烂到肚子里,带到黄泉路。

“既如此,我也懒得同你啰嗦,”崔枕安将茶盏搁下,目光一扫方柳,“带下去吧。”

“是。”应声的同时,方柳也跟着暗叹了一口气。

这样斯文的一个人,若太子府暗牢中的酷刑一一受了,当是何种凄惨模样?

......

太子府邸建有暗牢这是让钟元未曾想到的,一入这暗牢便让他想起当初姜芙被下狱的场面,一样的阴冷、潮湿,越往深处走便越暗,似下一步便能踏入无尽黑渊。连墙壁上开的小窗也分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