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蚀骨痛(第4/4页)

那样专注地看着自己。

像是在依依不舍地细细描摹疯癫的此刻。

描摹从云端跌落、无比狼狈的身下人。

那样的夜晚总是无言,唯有红烛燃烧,和他们交错的喘气。

江月白不敢多看对方的眼睛,因为那是最近的一面镜子,映出满身伤痕和耻辱印记的自己。可对方总要在癫狂的顶点将他翻过身,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承受时的抿唇和皱眉。

那是为数不多的,他感到败在渊儿手下的时候。

炽烫的浪冲进身体,好像在强硬地告诉他,他已经被彻底摧毁占据。

他很痛,却不得不伸手抱住让他这般痛的人。

好能维持住就要瘫倒的身体——因为渊儿总将他放在各种,动一动就会从高处坠落的地方。

把他放在晃荡的秋千,还要在疾风猛烈的夜晚。

呼啸的晚风吹得高树摇曳、枝条扭曲,飞旋的花瓣掀翻着他的白衣。他和秋千一起狼狈地摇晃,长发随着后仰的脖颈散落进风里,对方还要恶意地在他快要翻落时解开他被捆在秋千藤上的手。

他只能颤抖地揽住对方的肩颈,在极近的距离感受炽烈的撞击。

让他跪在光滑没有扶手的玉榻边缘,只要身后人再用力一点,他就会从边沿栽落。

所以他只能任凭对方从背后反抓住他双手,紧紧拉着他驰骋。

面前的镜子宽阔,他只在痛苦迷乱中睁一下眼,就能看到全部——看到自己的汗水汇聚在下颌和发梢,随着颠簸跳动的长发坠落在地面早已聚积起的水泊。

他从不在那种时候时主动触碰对方,但他的渊儿总有千万种方法让他们紧紧相贴。

就像从前,渊儿总有千万种方法让自己留在身边。

生病了、犯困了、起不来床了、被别人欺负了、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了......

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

临睡前的话本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渊儿却还是不记得每一个,还要缠着他继续读。

他合上话本,要渊儿起来去看剑谱,对方却又立刻歪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你在想什么。”御泽问。

“我在想,”江月白抬起眼睫,“境门外的仙池水该收回来了。”

“是吗?”御泽瞧着江月白的神色。可江月白的眸色很平静,没有波澜。

“仙池水是整个玄仙境的灵息,我用它来炼自己的剑已经对大家不公平,”江月白道,“现在还要用它浇灌人间,怕会给其他仙子仙君招来灾祸。”

飞升仙者不能干预人间事,这是天理,违背则会遭难。

仙帝当年找人破天劫,就是最胆大妄为的逆天而行。被选中的人,再如何风光无限,也逃不开极其惨重的代价。

代价可能是病、是痛、是失去、是任何惩罚......

也可能是死亡。

江月白并不怕死,但他必须在死前炼好他的剑。

“你一定要炼那把破念?”御泽明白江月白话里的意思。

代价不能让整个玄天仙境的仙子仙君一起来承担,只用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他必须在人间灵海里的仙池水再次干涸之前,用破念斩开天门。

“你刚刚对他说的话......”御泽叹了口气,“都是骗他的,对吧?”

只有让渊儿的心痛不欲生,爱恨铸成的剑心才能继续跳动、生长、抽根发芽、开枝散叶......

那颗心里不缺爱,只缺一种痛到极致的恨。

爱太浓烈,再痛的皮肉之伤都已经带不起恨,只能让那颗心一次又一次承受欺骗和失去的煎熬,残忍地从心头血里榨取那些痛和恨。

江月白不仅根本不会去凡间找他,还会断掉连接凡间和仙境的天河,让他再也来不到此处!

血泊里温柔的拥抱,又是一把谎言的刀......

一把足以将心割得千疮百孔、余痛漫长无期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