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4页)

“再言,某人上次正说了要等我的答复,无论多久,结果是什么都接受,原便是这样的等法。”

“我并未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陆珵轻声道。

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分明先前还总是一副讷于言语、沉默内敛的样,叫人怀疑究竟有没有长嘴。这几日是怎么了?榆树疙瘩开花了?呆头鹅心眼子开了?

竟说些好听的话。

李青溦似被烫着了一般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雨渐下渐深,外头廊庑上众人都收拾了东西去禅房避雨。

水面上珍珠乱串,打遍新荷,细细密密地雨珠子打翻一池涟漪,恰如李青溦的心。

不远处,陆云落带来的侍女走前请李青溦去禅房躲雨。

李青溦不愿继续待着,忙忙点头,跟着她走远几步,匆匆撂下一句。

“你要等便等,我才不想理你。”

她转身匆匆而去,腰间环佩相撞丁丁轻响,耳边两粒小小的珍珠耳环轻碰脸颊。月白的裙角带起几分潮气,飘忽进郁青的底色中远了。

陆珵目送她背影走远,才移开视线,簇眉问一旁的小隼。

“她还在生我的气,该怎么办才是?”

小翠“啾啾啾”几声,它回答不了他,一双眼只是滴溜溜地瞧着湖面被雨打乱的鱼群

雨声荷荷。

紫薇花枝被压弯了,一朵朵沉沉地裹挟雨水坠入廊庑木阶上,陆珵瞧见地上一滴雪白,一时躬身,宽袖拂地,捻起一支花枝来。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面是看见李青溦同旁人站在一起的场面实在刺目。

另一面他是在想:若他沉默,会叫她猜不中自己所想,患得患失。他也愿意刨析内心,叫她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什么,装的是谁。

——

李青溦被那侍女带去附近一禅房。

厅室清雅幽静,只一架落地屏风、落地书架,西北设榻,榻后又留半个,后放箱奁、熏炉衣架、书灯几个。

李青溦送走那侍女,一时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

她先前跟着那侍女走几步,才发现大相国寺如此之大,空厢房也如此之多。那如何陆云落带着她表兄去那样远的地方收整?

她细细一想,倒也想通了:许是陆云落存了撮合她和陆珵的心思。也说不准她才是那个耳报神。

李青溦一时倒有些哭笑不得的。

雨幕渐大,李青溦出神地望了望一旁的绮纱合和窗。

雨水顺着细沙一缕缕倾泻下去。

这样大的雨,也不知陆珵那个呆瓜可有去躲雨?又有没有回去呢。她坐了片刻,到底是有几分放心不下,走前几步推开窗。

外头满目青郁,雨幕如帘廊庑的阶被洗得极新。

李青溦探头出去,一眼便瞧见他的身影。

有风过境,杂雨丝盈袖,他身姿似一座挺拔玉山,又似一棵蓊郁的树。一动未动地站在那里,身影似有几分高数不胜寒的孤清。

李青溦多看几眼。

外头突一声惊雷,她猛地打了个摆子。再看陆珵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出神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轻轻蹙眉,到底是远远叫他一声。

她的嗓音是翠的,区别于一切郁郁的底色。陆珵一下子回神,见她探头看他,行过。

他未进禅房,只是行到合和窗前,弯身将窗支在钩上,问道:“怎么了?”

李青溦瞧见他直裰上落满了雨水,一时用帕子轻轻扫落几下,白他一眼。

“这样大的雨,如何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难不成是拿住了我,就出此下策故意在外头淋雨不成?”

小窗披雨,雨线不绝,要落不落地横在二人中间。

她一双眼被雨映地黑亮如星子一般,鸦黑卷翘的睫轻轻撇他一眼,顾盼生辉。

陆珵的心轻轻一动,摇摇头:“不是,只是有重要之事未完。”

李青溦仰头问他:“什么重要之事?”

陆珵宽袖轻轻一曳,微微垂眉,取出袖中一小支开着的紫薇花。花朵妍丽,沾了雨水,怯怯沉沉地躺在他手心。

只是一朵简单的紫薇花。

李青溦不知他搞什么,轻轻蹙眉接过,这才发现那花枝底下压着一只小小的珍珠耳环。

她轻轻摸了摸空了的耳,一时歪头看他。

“掉了,想着还你。”陆珵又轻声道,“还有,今日对你所说之事,我未说完。”

他突停住所有话头。直起腰身,又十分郑重地躬身行礼。

“我并无逼迫之意,你可以慢慢答复,无论多久,我自非卿不缔。”

他话音掷地有声。

仿若雨落青岩,啪嗒一声激起碎碎的雨瓣,重重地砸下。

李青溦忙抬头捂住他嘴。

四目相对,他鸦青的睫微垂看她,面上不辨神色,端正匀停的下颌微绷紧。只一双秋水似的瞳平静地倒映着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