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山楂树之恋》 8、本能派与人性派之争(第2/3页)



  另一个称得上“本能派”的是女作家陈岚,她指责《山楂树之恋》里没有“真刀真枪”的性,是“阉割了性的爱情”,呼吁大家“警惕不开花的山楂树”。她也提供了一个很形像的小掌故来表明她所推崇的“真刀真枪”的性是什么样的:

  “古往今来,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因为男女大防的缘故,少男少女甚少得见,于是,偶尔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托付终身,迫不及待地就做下那事,古代白话小说《醋葫芦》里写得甚好,借媒婆之口道:哪一家黄花闺房的马桶里不曾淹过死孩子!有甚要紧!”

  显而易见,在“本能派”的字典里,所谓“人性”其实指的是“本能”,在他们看来,人有性冲动,就应该发泄,有没有感情基础不重要,认识不认识不重要,只要能发泄就行,如果做出了新生命,扔在马桶里淹死就是了,有甚要紧?

  这是人性吗?这是对人性的亵渎。

  什么是人性?顾名思义,人性就是人之作为人的性质,是人区别于其它生物的特性,其特点是对人或动物的关爱、同情或关心(markedbycompassion,sympathy,orconsiderationforhumansoranimals,参见韦氏辞典)。

  人跟动物在性方面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人可以支配控制性欲,而动物只能受性欲支配控制。大多数动物都有所谓发情期,动物在发情期内,受本能的驱动,可以不管时间和地点地交配。而一旦过了发情期,即便有异性在身边出没,它也会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而人则不同,人没有发情期,人一年四季都可以有性欲,人的性欲不光是生理的反应,也有心理的作用,是受大脑控制的。人看到那些能刺激性欲的画面,听到那些能刺激性欲的声音,甚至通过联想,都有可能产生性欲。同样,人也可以克制自己的性欲,不至于做出伤害他人、妨碍治安、违反法律的事来。

  人之所以成为人,成为万物之灵,是人类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断超越自身的结果。如果人类有史以来一直是让本能牵着鼻子走的话,人就不成其为人了。

  人的本能总是受到社会的制约的,也许除了原始社会之外,人的性欲在哪个社会都是受到社会控制的,社会对人的性欲的控制,是通过宗教、法律、道德和文学艺术等来完成的。在宣扬禁欲主义的年代,人的性欲被看成是“肮脏的,邪恶的”,宗教这样宣扬,文学艺术这样描写,道德这样要求,法律这样维护,于是人不得不克制性欲,追求所谓宗教意义上的升华。我们可以说,那样的社会是反人性的,因为它对于人类没有“关爱、同情或关心”,压抑了人的正常性欲,扭曲了人性。

  一个禁欲时代的结束,往往跟随着一个纵欲时期的到来,即所谓矫枉过正。文革是个禁欲的年代,人们不仅不能谈“性”,甚至也不能谈“爱”,青年男女被逼着晚婚晚育,往往要晚到二十七、八岁才能从单位开到证明去领取结婚证。文革是一个公开反对人性的年代,“人性”被批为“资产阶级”的东西,“自由、博爱、平等”被当成“资产阶级温情脉脉的面纱”而被扯下来,踩在脚下,代之而起的是“对待敌人要象严冬般残酷无情”的“阶级性”。

  很明显,“敌人”这个词甚至不考虑对手品质上的好坏,只要是跟自己敌对的人,就是“敌人”,我们就可以“严冬般”残酷地对待他,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文化革命当中打死了那么多人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他是党的敌人,我们就要残酷地对待他,打死活该。

  文革结束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到来了,人们可以谈“人性”了,国家强调要“以人为本”了。但是究竟什么是“人性”,却被那些一知半解的人误解了,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歪曲了,于是出现了周瑟瑟之类的“本能派”,把这个“人”理解为他个人,把“人性”理解为他个人的本能,以为只有无节制地满足个人的本能才是人性的表现,否则就是“禁欲主义”,就是“封建主义”。

  《山楂树之恋》里的老三,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性派”,是文革那个人性被扭曲的时代里一抹人性之光,他对人类充满了关爱、同情和关心,他的爱情里没有地位高低的考虑,没有物质贫富的考虑。他爱静秋,就倾其身心地爱,无私无畏地爱,无怨无悔地爱,不求回报地爱。他的考虑和计划里,都是他爱的人,是她的身体,她的心情,她的前途,她的未来。

  “本能派”给老三和《山楂树之恋》戴上“宣扬禁欲主义”“封建主义”的帽子,他们的所谓证据只有一个,就是老三为了他所爱的人,没有夺取那张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