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3/5页)

事情办完以后,敬子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最近进来一种在日本很罕见的高级表,当然机芯都是手工的,一年也做不了几块,没有秒针,超薄型,白金壳。外国一般不用白金。用白金和黄金做外壳,好像表走的声音不一样。瑞士爱彼公司的产品。”

“没听说过。”

“这种表比百达翡丽还稀罕,我也没经手过。只是因为田部太太有了百达翡丽,才想田部先生是不是……”

“很贵吧?”

“噢,大概五六十万。”

“这么贵的表,他才不会买呢。”

“不过,比起好钻石来……其实手表比钻石更高雅美观,也就是两架高级照相机的价钱。”敬子忘乎所以,脱口而出,说了不该说的话,羞愧得几乎浑身冷汗,不敢抬头。

昭男也许不好意思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声调平缓地说:“是呀,现在日本还很贫穷,可是不少日本人不顾战败以后的经济状况,拼命购买照相机呀衣料呀这些高级洋货。我并不一概认为这就是一种丑陋的虚荣。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有的人认为这是日本人进取的天性、是向往理想的表现。可以说,这是日本人登上一等国民地位的阶梯。要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满足于外国的便宜货,恐怕只能造成精神的萎靡,每况愈下。只依赖美国的旧货就太没出息了。忍耐和奢华,缺一不可。总而言之,我把表的事跟哥哥说说看。”

“一看到有最好的东西,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最喜欢的顾客。所以说,他那样好品德的人才配有好东西呀。”

话说到这儿,告一段落,昭男准备起身告辞。敬子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她站起来,走进内厅,把百达翡丽放进衣柜的抽屉里。其实现在没必要,等送走昭男以后放起来也不晚。

她像小姑娘似的心神不安,抬头一看搁板上的相册。对了,就是它。她把相册抱在怀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客厅。

“今天是星期天,三个孩子都看电影去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如果您不急的话,请再坐一会儿。”

昭男并没有事要等孩子们回来,拿这个为由挽留他显得有点牵强。

“您说三个孩子,那个‘优育儿’就是弓子啦。下面还有两个吗?”

“不,其他两个都比弓子大。”

“比弓子大?”昭男吃惊地看着敬子。

敬子心里明白他是对自己的年轻美貌感到吃惊。

“我如果不知道弓子是您的孩子,还以为您也就三十来岁呢。”

“啊唷,瞧您说的。”

敬子感到羞臊,一想到昭男会不会觉得这羞臊不太正常,就显得更加羞臊。但是,别人交口称赞自己年轻,看来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敬子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医生常常对六十岁的老人说,您的身体跟四十多岁的壮年人一样。这一点不假。有些人的身体显得非常年轻,让医生感叹不已。”

敬子就像自己的身体被昭男看见一样,羞得满脸通红。

昭男似乎感受到了敬子的某种温馨,脸颊也染上红晕。

“我不会看女人的岁数,但一看见艳美如花的年轻女性,就心荡神驰。”

“女人的姿色就像‘月下美人’这种花一样,十分短暂。”

“月下美人?”

“夜间开花,十个小时就枯萎凋谢。是墨西哥的一种仙人掌,听说跟睡莲相似,开的白花楚楚可人。”

“我不喜欢月下美人。”昭男说。

“青春短暂。”

“短暂的东西要是能不让它短暂就好了……”

“不行啦,像我这样,怎么折腾也不行,年纪不饶人呀。”

“不会的。一旦青春常驻,对周围的一切都怀有宽容慈爱之心。”

“男人也许会这样,女人难以做到。要是有人善待自己,女人什么时候都会怀有宽容慈爱之心……”

“哦?”

“医院也是歇星期天吗?”敬子改变话题。

“按说是歇星期天,有病人就轮休。”

“我们家的人生病住院,弓子是头一个。那时候,看到医生们一个个都开朗热情、精力充沛,就想儿子要是不学文也学医该多好。”

“医生要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病人可就遭罪了。”

“而且很有把握、充满自信。”

“有时候是做给病人看的。其实人命关天……不过,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地表现出来了。”

“像我家这两个男的,整天板着面孔,像谁欠了他们八百吊似的,要不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真叫人烦透了。”

“其实,一个人能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走下去是最幸福的。”

“儿子只是说有点喜欢英语。”

“我们上旧制高中的时候,刚好赶上战争,外语根本不行。现在的学生,学习好的真不错,跟以前不一样,口语很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