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第3/6页)

但是,敬子发现东京人已经把东京都内的水路忘得一干二净,这里显得萧条冷落。

台子上设有水上公共汽车售票处。年轻的女售票员头顶上张开红白相间的大遮阳伞。遮阳伞四周环绕着五颜六色的小灯泡。敬子觉得像是郊区的马戏团演出。

台子下面的河边是水上公共汽车候船室。一个清脆柔和的女声通过扩音器从下面传上来:“这是水上公共汽车。您可以在凉爽的海风中尽情游览东京湾。价格是大人七十日元,儿童五十日元。”

但是,来往于银座的人们几乎都充耳不闻,下到水上公共汽车售票处的人寥寥无几。

“现在每次航班间隔十二分钟。请各位乘坐水上公共汽车。”扩音器在继续广播。

离与昭男见面还有一段时间,敬子特地来看新桥川消磨时间。因为她听美根子说,开往隅田川的轮船从银座出发。

“不知道银座还有这种码头。”

水上公共汽车翘起船头,在脏兮兮污黑的河面上驶进来。

银座大概是终点站,下来不少人,接着候船室里的乘客上船,小轮船很快就装满了。

小轮船拖着马达的隆隆声从敬子站立的新桥下穿过。乘客的白衬衫都被风吹得圆圆地鼓起来,看似很凉快的样子。但过了五点半,地面的热度还未见下降。

桥上车水马龙、人流嘈杂、噪音扰人,淤泥浊水的河流却显得宁静平稳。

一个穿单和服的中年妇女孤零零地坐在河边的候船室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包袱。

河对岸的二楼是啤酒馆,灯火辉煌,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男人们的白色肩膀重重叠叠,看来生意兴隆。

“这水上公共汽车好像是乘凉船,绕东京湾转一圈七十日元,到滨离宫只要十日元。咱们乘船去滨离宫吧。”一个年轻女子轻快兴奋的声音说道。

两个娟娟少女结伴走到台子上,敬子艳羡不已。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眼前立刻浮现出满脸泪痕的美根子。

美根子这个女人的出现完全出乎敬子的意料,但她毫无嫉妒之感。

俊三也甩掉这个女人,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说,美根子的爱情也没能把俊三拴在这个世上。

这么一想,两个女人的见面使两人都觉得自己命运悲惨。

今天美根子又痛心疾首地说:“我要是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敬子之前根本不知道俊三在谷村辞灵后的第二天又跟美根子泡在一起。美根子坦白说,她惶惶不安,无法自制,一大早就跑到敬子家附近把俊三抓住。

那天早晨,敬子睡得很熟,不知道俊三什么时候出门走的。本来俊三让她六点叫早,但等敬子醒来一看,闹钟已从六点拨到九点。

虽然两个女人对俊三的爱情并无多大差异,但敬子的良心受到责备。

美根子似乎一心认定俊三的失踪是自己的过错造成的,敬子在她面前望而却步。

当敬子听到美根子说她和俊三是在“水上”分手的时候,真想逼问一句:“岛木跳海了?”

美根子的悲伤令人怀疑俊三是从两人一起乘坐的汽艇上跳海自尽,就是说,美根子是情死却没有死成的一方。

美根子说她两三次来到敬子家下面的坡道口,又不进而去。这种说法也令人怀疑。

“这么说,你是一个人在隅田川和东京港寻找的?”

“是的。说是寻找,就是急切地想顺着那天和总经理一起乘坐汽艇的原路……”美根子泪语哽咽,“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心里着急,常常坐水上公共汽车沿河上下,来回察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一直认为岛木和你参加完谷村的辞灵后,就回来给弓子做生日了。”

“夫人,对不起。”美根子两肩颤抖。

“要是第二天你们又见了面,岛木也许因此就多活了一天……又是逛浅草,又是去隅田川……”敬子觉得岛木那一天的行动与决心自尽的人的心理十分吻合,“你们是在哪里分的手?”

“……”

“回到吾妻桥了吧?”

“是。后来我还找吾妻桥的汽艇驾驶员打听过。”

“打听什么?”

“问他总经理后来是不是又坐船了。”

又听见新川桥下的水上公共汽车马达的声音。

敬子离开新桥,到了与昭男见面的时间。

在千匹屋,从水果摊旁边一直延伸到里面,摆放着蔷薇苗木、花草的球根和种子,还有热带鱼。

昭男站在鹦鹉笼子前面,没发现敬子向他走来。

一只墨西哥小绿鹦鹉标价八千五百日元。鹦鹉正安静地啄食。

“看什么呀?”

“啊。”昭男淡然微笑着注视敬子。这是他与人见面的习惯。

“您来得这么早,今天实在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