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珍珠(第3/5页)

九月末的星期天,第十几号台风以二十米左右的风速从东京一带而过。

敬子看见弓子穿着出门的衣服,问道:“上哪儿去?外面风这么大。广播里说富士山顶的风速达七十米。”

“和一起野营的朋友到大西老师家里表示感谢。”

“野营回来那天刮台风,去表示感谢的日子也是台风天,这位‘台风老师’的家远吗?”

“很近。大家在目白站集合。”

弓子刚洗的头发滋润闪亮。

“把头发扎起来,免得被风吹乱。路上小心点。”

“妈妈,你记得,下个月八号学校组织修学旅行。”

“知道。是要买个手提箱吧?”

“不用,我借姐姐的。”

“也给你买一个,尼龙的便宜。”

朝子爱挑剔,弓子用她的箱子还要格外留神。

“来,送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呀?给我。”弓子走过去,伸出手来。

敬子去取手提包,拿出一个昨天刚刚做好的戒指盒。

“戒指?”

“你等一等。”

“是姐姐的吧?”

“是弓子的。来……”敬子把弓子的手拉过去,一边将戒指套进她的手指,一边说,“嘿,挺合适的。这手多秀气。弓子,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敬子把东京大丸百货公司定时制招工考试通知单交给她。

“哎呀……妈妈。”

“我知道弓子想干活。不过,听妈妈的话,上学的时候不要去打工。不然妈妈会很难过。”

“好,我只是觉得怪有意思的,就报名了。”弓子难为情地说。

“考试的日子已经过了,我故意藏起来的。对不起。”

“我瞒着妈妈去报名,是我不好。”

“妈妈不在意,总有一天我会悠闲自在地让你养着。”

“太辛苦了。”弓子轻盈地站起来,在风吹得喀嚓喀嚓直响的走廊玻璃窗附近,弯着手指端详戒指。

她喜形于色,满脸生辉。

刚才弓子说“太辛苦了”,大概是一句玩笑话,但敬子记起来弓子和清去新宿的时候,反复对清说“妈妈太辛苦了”。

敬子由于和昭男的关系,觉得面对弓子时罪孽深重、苦不堪言。

“刮风的日子,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好事来临,所以并不讨厌刮风。”弓子仍然站在窗前欣赏戒指。

但是,一旦出了门外,狂风呼啸,令人惊悸恐惧,仿佛千军万马在暗云深处肆意奔腾。

弓子以为光刮风,就没带雨衣。其实风夹着雨横扫而来。“这么大风,说不定朋友们吓得不敢出来了……”

有的店铺把装饰彩灯和广告霓虹灯卸下来。狂风一阵接一阵,呼啸而过,大街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纸片在步行天桥上空翻飞乱舞。

弓子的短发贴在额头上。

集合的地点,谁也没有来。一进车站里面,弓子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大风里,右手一直按着左手的戒指。朋友们一定会把弓子的戒指撸下来,戴在自己手上端详。

敬子用爱把真实的生命注入一粒珍珠里。粉红色珍珠犹如弓子粉白晶莹的皮肤。

“最近,我还跟妈妈闹点小别扭,多不好。”

过了五分钟、十分钟,朋友们还不来。弓子打算往朋友家打电话,当她走到车站前油漆剥落的青灰色木头公用电话亭前面时,看见昭男从电话亭里出来。

“啊!”弓子立刻微笑着,她似乎并没有意外相遇的感觉。

但是,昭男一下子脸红了。他的羞涩总是带着温暖的清纯,弓子宁静地微笑着等他开口说话。但是,昭男的目光避开了弓子。

前一次刮风的第二天,昭男给一个重病号做剖腹手术,今天拆线,可以进普通食物了。外科医生的工作带有风险,就连切除盲肠这样简单的手术,执刀的医生在打开病人的身体之前,心里多少都会忐忑不安。像昭男这样经验还不丰富的年轻医生执刀时更是精神紧张。

今天他心情轻松,就想与敬子温存一番。

“从医院回来了”,一句话,敬子心领神会。

“一会儿”,对方也是一句话,就挂上电话。敬子言犹在耳,昭男从公用电话亭里出来就撞见弓子。

他心慌意乱,无法镇静下来。

弓子主动开口了:“大夫,去我家了吗?”

“没有……这么大风,你去哪儿?”

“去上一次一起野营的老师家表示感谢,和朋友们在这儿集合,可……”

“你好像挺高兴的。”

弓子没有立刻回答,把手举到昭男眼前。“就为这个高兴,您猜猜是谁送给我的?一下子就能猜着。”

“嗯……不知道。”

昭男一看见珍珠,立即想到敬子。弓子似天真无邪又似轻佻浮薄的亲热劲使他的心情沉静下来。但是,敬子这个名字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