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第2/5页)

“就你一个人吗?”

“嗯。刚刚让芙美子买药去了。”

“听说你去医院了?”

“本想找您,说是有急救病人,离不开……”

“啊,对。”

朝子疲惫憔悴,只剩下一双眼睛格外刺目。

“光头痛吗?”

“浑身难受。上一次也是这样。”朝子好像站也站不住,“我先歇一会儿再跟您说话,能不能劳驾您到这儿来?妈妈很快就回来,尽管她帮不了忙……”

朝子带昭男走进以前她和弓子一起住的那个房间。

“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你。”

“谢谢您。”朝子也许觉得昭男是医生,可以放心,“请坐。”她让昭男坐在对面的床上,自己则像小猫一样钻进被窝里。

昭男平静地坐在弓子的床上,虽然弓子离开有一些日子了,花色漂亮的棉被仍然原样放着。

走廊上的电话铃响了。

“烦人!”朝子皱着眉头要爬起来,昭男看不过去,就出去接电话。

“喂,是白井家吗?”一听就知道是弓子的声音。

“喂……”昭男略一犹豫,“对,是白井家。”

但是,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女佣回来后,朝子服了止痛药。

“是打错的吗?”

“我觉得好像是弓子的声音……”

“她说什么?”

“挂了。可能对我不便说吧。”

“可能是她,今天刚把行李送去。您接电话,也许她错以为是哥哥。”

“给她送行李?她去哪儿了?”

“哎呀,这事儿妈妈也瞒着您吗?弓子去矢代姑妈家了。弓子爸爸的姐姐……”

朝子吃过药,头好像不疼了,坐起来拿过烟。“又想抽一支。”同时也把烟递给昭男。

“你给弓子去个电话问问。”

“前两天我见过她。”

弓子出走后,敬子给她送行李,她来电话,朝子又见过她。昭男弄不清其中的奥妙,问:“是你去姑妈家的吗?”

“不是,我在外景地偶然碰见的。但看样子身体还好。”

“一般冬天不犯脚气……”昭男用医生的语言掩饰真实的感情,“清最近怎么样?”

“我以为您更清楚呢。”

“哪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昭男想通过清,从侧面了解弓子。

“我到这儿来,这才是第二次,刚才见到妈妈,但没有把这次动手术的事告诉她。”朝子目光敏锐地盯着昭男,“上两次来,也没见到哥哥,听妈妈发牢骚说,哥哥喝醉回来跟她过不去。哥哥大概是失恋了。我知道他从小就爱弓子。”

然而,朝子的童年绝不是欢乐的回忆。母亲被岛木霸占、哥哥被弓子夺走,朝子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独之人,于是将满腔的怨恨嫉妒统统发泄在哥哥身上,动不动就脾气暴烈地和哥哥大吵大闹。连哥哥把抚摸懂事后的弓子当作自己内心的喜悦,她都冷眼旁观。

朝子看不惯弓子,三个人之间,她偶尔也和弓子拌嘴,但争吵的结果自然是朝子灰头土脸,来安慰她的又总是弓子。朝子只好哭天抹泪、忍气吞声,性格逐渐变得孤僻冷漠。

和小山的结合,虽然不是出于热恋,但毕竟是夫妇,跟他在一起才觉得心里踏实。婚后在新的环境里生活,她的精神状态又恢复女性的温柔,甚至也想生个一男半女。

第二次怀孕初露征兆,朝子就产生母性的感觉,怀着喜悦温馨的希望。但是,小山漫不经心地说:“找上次那个大夫吧。”一句话就打发掉了。

朝子红着脸惶恐不安地说:“我记得在哪儿看过,夫妇间的第一个孩子是人生的庆典。肚子里你的小生命还没见天日就葬送掉,我于心不忍。”

“你说的好像是什么台词吧。自古以来,这样动人的语言数不胜数,但如果被这些花言巧语蒙骗,我们就会自取灭亡。就像有的男人嘴上抹蜜,女人立刻上当受骗,神魂颠倒地弄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一样。”

“不是背台词,我真想要个孩子。”朝子柔声细语。

“现在两个人工作,收入还不到两万日元,再添个小孩,生活怎么办?你又得歇一阵子。等我们的生活稍微稳定下来再生也不晚。那时候,孩子也过得幸福。”

“可现在的孩子是现在的,跟以后的孩子不一样。”

“现在的还不是小孩。要照你这么说,我体内有几亿个小孩,而且每次都要葬送掉几万、几十万小孩的生命。你再能生,一年也只能生一个吧。”

朝子大吃一惊。

“我不想让小孩毁了我们的一切。我为了尊重你、保护你,一直克制着想当父亲的欲望。”

朝子虽然心里不服,但竟觉得自己不明事理。要是硬生下来,恐怕会失去小山的爱情。

小山把朝子视为一名演员,但她是否真有天赋和资质?这也是朝子的心病。她怀疑小山热心于演戏,对自己的才能评价过高。如果这样,终有一天会幻想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