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临(第2/6页)

敬子赤身裸体站在镜子前。她刚刚在大海里游完泳,水珠在胸脯上流淌,乳房丰满坚挺,肚子平坦光滑。

她梦见自己做了个美梦。镜中的门打开了,昭男进来,扔给她一条大浴巾。浴巾像降落伞一样张开飘落下来,裹住她的身体。她用浴巾的一角擦脸,脸上并没抹眉黛和口红,浴巾上却黑一块、红一块。莫非眉毛脱落了?敬子惊惧得大叫一声,睁眼醒来。

但是,敬子又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中,梦见自己赤裸着冰肌雪肤落落大方地和恋人约会,那甘美销魂的愉悦久久在体内颤动。

“什么鬼天气!”敬子听见弓子的声音。还有清的说话声。

已是早晨。外面风声四起。

“风很大,可是一点也不冷。今年春天会不会来得早?”弓子说。

“这几年,过了三月还下雪,倒春寒。”清回答。

敬子也起了床,从盥洗室的小窗户望着白云翻浮的天空。噼里啪啦的雨点掠过去,露出湛蓝的天色。

吃过早饭,朝子冒风出去。

一会儿,下起雨来。上午没有顾客。川村翻看着报纸。敬子用杯子给卡特兰浇水。这已经是第四盆卡特兰了。

“老是同一种花。”川村说。

“对。客人什么时候来都看到同样的花,我觉得这样好。”

“换成蔷薇花怎么样?”

“过些日子。”

“夫人的蔷薇扔在目白那边,太可惜了。能不能盆栽?”

“盆栽也好什么也好,现在这样靠零星时间伺候,开不出好花,雇人又不值得。”敬子想起扔掉蔷薇的时候,正在热恋之中。

“夫人,今天报上说,培养出了一种蓝蔷薇。”

“蓝蔷薇?”敬子也坐下来看这段报道。

英国蔷薇育种专家麦卡克莱迪花费十年时间和合计一百五十万日元的巨资,于去年培育出世界第一株“蓝蔷薇”。这个新品种可四季开花,花瓣大、花形美观、香味浓郁,而且抗病力强。日本已有进口,预定在五月份举行的“春季蔷薇花展”上展出。

“你瞧,培育蔷薇就这么难。我要再种蔷薇的时候,就不要这些橱窗、门窗、镜子,一个人和蔷薇生活在一起。”

雨悄悄地停了,天空的云彩透出薄薄的浅紫色。

“风停了,我去打针。”敬子站起来,“我要是隐退下来,能栽培蔷薇也不错。”

“不行,不行!夫人您一辈子都不能隐退。”川村说。

“这可难说。和蔷薇一起过日子,总比去自杀或跟社会过不去好吧?”

“岛木先生大概也是避世隐居、与蔷薇过日子的心境吧?”

川村不由自主地送敬子到门外。敬子觉得他还在看自己的背影,但没有回头。

得了流感后,一直在附近的医院看病。这个时间,医生正准备下午的出诊,一般病人不多,但今天大家可能都等着天晴后才出来,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等候。敬子翻看着摊放在膝盖上的电影杂志。

敬子出来也没跟弓子打个招呼,要是天气转晴,因为是看歌舞伎,弓子也许想穿和服……她仿佛觉得弓子会打电话来让自己给系腰带。

但是,最近弓子对敬子不像以前那样撒娇。朝子会不会给她系腰带?朝子也可能从外面直接去歌舞伎座。

昭男见过弓子穿和服吗?朝子结婚那一天,弓子穿的是塔夫绸的礼服,所以他还没见过。朝子今天当然是洋装,就弓子一个人穿和服,这不成了相亲的装束打扮吗?弓子穿和服更显得温柔秀气、美丽动人。

“白井女士。”护士叫她。

皮炎可能是流感的后遗症,只能静脉注射。在钙里配点其他成分,从撑开的血管注射进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一会儿就发困。现在皮炎已经消失,但浴后和活动身体后有点发痒。不在乎的话,也不觉得。敬子想今天最后看一次就不来了。

“可以了。”医生说。

敬子还有一件事想问医生。她从一月份开始一直没有例假。说更年期似乎还早了点,但经常听人说“早期更年期症状”。自己会不会也得了这种病?外表也好、情绪也好,都很健康年轻,女性的例假怎么忽然就不来了呢?但是,敬子像黄花闺女一样在医生面前羞于启齿。她还担心会不会是怀孕。这不是不可能。她怀清和朝子的时候,很快就有反应,浑身发冷,食欲不振,马上意识到自己就要做母亲。可现在食欲旺盛、精力充沛。不是的。敬子自我否定。而且医生细心谨慎的诊断也令人害怕。

敬子从医院直接回来,在店门口往里瞧一眼,自言自语道“没客人”。川村没发现她。敬子没进店,却进了隔壁的“大波斯菊”。

敬子刚才想躲开要去见昭男的弓子,在清和弓子出门以后再回来。她在“大波斯菊”要求用香波洗头,然后冷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