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懒虫劳伦斯(第2/6页)

“这是蜜月旅行的天堂,不是吗?看见过这样的玫瑰花吗?”艾美问道。她在屋顶的露天平台上停下脚步,欣赏眼前的景致,贪婪地呼吸随风飘来的浓郁馨香。

“没有,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花刺呢。”劳里一边说,一边将拇指送进口中。刚才,他想伸手去摘一朵孤零零的鲜红玫瑰花,但就差一点距离,没有够着。

“弯下腰嘛,摘那些没有刺的。”艾美说完话,从身后鲜花点缀的墙上采摘了三朵奶油色小蔷薇,然后,把蔷薇插在对方衣服的扣子孔中,作为讲和的礼物献给劳里。劳里表情古怪地低头盯着三朵蔷薇,凝神了一会儿;他有意大利血统,有点迷信。此刻,他的心境是悲喜交加,好不郁闷,就跟那些富于想象的小伙子一样,能从小事中悟出奥秘,到处都有浪漫的题材。劳里刚才伸手去摘那棵带刺的红玫瑰时,想到了乔,她就配生动艳丽的花朵,身上常带家中温室里摘下的这种玫瑰。而艾美刚才递给劳里的浅色蔷薇是意大利人捧在死者手里的,婚礼的花环从不使用这种。这时,劳里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这不祥之兆是针对乔的,还是他本人。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美国人的常识,战胜了多愁善感,并爽朗地开口大笑。出国以来,艾美从未听他这样笑过。

“是个好建议,你最好从善如流,保全手指要紧。”艾美说道,心想自己的话把劳里逗乐了。

“谢谢,我会的。”他玩笑着答道。殊不知,几个月之后,他却真心诚意地照办了。

“劳里,什么时候去你爷爷那儿?”艾美突然问道。问完话,她坐在一个树枝编制的座位上。

“很快。”

“这三周来,你说过无数次了。”

“我想,简洁的回答可以免淘气。”

“他盼着你去,你确实应该去。”

“你真热心!我知道的。”

“那为何没有行动?”

“我想,天生堕落吧。”

“你的意思是天生惰性。真可怕啊!”艾美说话时,一脸严肃。

“还没这么严重。去了他那儿,只会烦他,所以,我不妨就待在这儿,再烦你一阵子,你忍受能力强。其实,我想,这样非常适合你的胃口。”劳里调整了身体,准备躺在栏栅的宽阔横木上。

艾美摇了摇头,以逆来顺受的神情打开速写本。其实,她已经决定教训一下这“小子”。没过多久,她又开口了。

“你在干什么呀?”

“看蜥蜴。”

“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你打算,或者希望干什么?”

“我想抽支烟,可以吗?”

“你真气人!我不赞成抽烟,除非你让我把你画进速写才可以。我需要人影。”

“愿意效劳。你怎么画我—是全身的,还是大半身,画倒立呢,还是直立?我斗胆建议,画一张卧姿吧,然后,把你自己也画进去,取名《无所事事乐融融》。”

“别动,如果你喜欢,睡觉也行。我可要大干了。”艾美精力充沛地说道。

“真是热情高万丈!”他一边心满意足地靠在一只巨型陶瓮上。

“乔如果现在看见你,会说什么呢?”艾美不耐烦地问道,希望提到比她更精力充沛的姐姐大名之后,能够激发劳里的热情。

“老一套,‘走开,特迪。我很忙’!”劳里笑着说道。但他的笑容并不自然,脸上掠过一丝阴影;熟悉的名字刺痛了心中还未愈合的伤口。劳里的口气和面色都打动了艾美,先前见过这种面色,也听过这种口气。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劳里的表情变了—一副严峻愤恨的神态,满脸痛苦,不满现实,悔恨交加。但艾美还未仔细端详,该表情早已消失,恢复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艾美以艺术的愉悦注视了劳里一阵子,心想,他多么像意大利人啊。只见他沐浴在阳光下,头上没有遮盖,眼睛里流露出南国的梦幻感,他似乎忘记了身边的姑娘,沉醉于幻想之中。

“你看上去就像一位躺在墓穴上的年轻骑士形象。”她一边说,一边细心地勾勒画像的线条,深色岩石的背景,轮廓清晰的剪影。

“希望如此啊!”

“愚蠢的希望,除非你早已空度一生。你变化太大了,有时候,我想—”但说到这里,艾美停顿了,神情半羞半神往,此时无言胜有声。

劳里心领神会,明白了艾美欲言又止,所要表示的温情的担心。他直视艾美的双眸,以往常跟她母亲说话的口吻讲道:“没事的,小姐。”

艾美听罢满意了,将近来开始惹她揪心的疑虑都抛到了一边。劳里的话还感动了她。她说话时亲切的口吻就表明了这一点:

“我真高兴!我也并没有认为你是一个严重的恶少,不过,想来你也许在德国巴登巴登那个鬼地方浪费了不少钱,要么连心都被哪个迷人的法国有夫之妇勾走了,要么在异国他乡陷入困境,一些年轻人往往认为那是出国旅游在所难免的。别待在太阳底下,过来,在草地上躺一会儿,‘做个朋友吧’,以前,乔邀我坐在沙发的一角,开始聊秘密时就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