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6页)

“放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小茶哭了。在女人的哭声中,男人笑了,说:“我得把你睡了,我才解心头之恨!”

“我告诉天醉去,他会让你当不成老板!”

无耻男人朗声大笑:“是谁不让谁当老板,啊?哈!哈!你以为茶行里还有多少忘忧茶庄的股份?早就让你男人抽大烟抽得差不多了。还有你,打扮得花花绿绿上花坟,怕不是要盖住你那张沾了烟气的青面皮吧。哈哈!”

小茶哭得更厉害了,这个从前的店小二已经控制了天醉和她,她挣扎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个随波逐流的女人,只是想着要替丈夫烧烟泡,却不知不觉地滑向了命运的深渊。

女人的眼泪更使男人仇恨起来,他一边把女人的手往泥里按,一边骂着:“婊子,烂婊子,你记着你男人怎么睡得你,我也便十倍百倍地如何睡你,我让你死在我肚皮底下才晓得我吴升的厉害。我十来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是我的东西不回到我手里,死都不会歇手。烂婊子,我叫你明白你跟的是什么烂污男人,我叫你明白‘僻啪’。”清脆的两下,吴升的脸热了,又辣了,女人的手僵在半空中,黄泥沾在了男人面颊上。男人也愣了,这女人竟给了他两巴掌。他一下子便对她刮目相看,刚才满口的污言秽语,被打得无影无踪。

那极弱的女人,想来也是被自己的动作吓呆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半张着嘴,眼泪也吓了回去。男人与女人之间,一根游丝在明明灭灭地晃动,一只蜜蜂在茶蓬间嗡嗡地飞。

山拗是被那“僻啪”的两声僻哑了,它显出非同寻常的宁静。一个孩子尖利的叫声划破了突然凝固的空气,这孩子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妈”字,那下一个“妈”字,便被问住了。小茶像一根弯紧的青竹,翁地弹得笔直,惨叫了一声“乔儿”,便朝前扑去。

与此同时,被打俗的流氓破脚梗男人也一跃而起,三步两步,便把女人甩到脑后。待女人赶到出事地点时,男人已经大半个身子淹在粪坑里了,正托着沾着一身大粪的嘉乔要往上扔。女人见了,顿着手脚就要歇斯底里,被男人一声喝住:“还不快给我接住!”便吓得闭住嘴。嘉乔被接了上来,放在草地上,女人又要哭,男人大吼一声:“还不拉我一把!”女人便又不哭,两只手都去拉男人的手,一使劲,臭气熏天的男人被拉了上来。他一把拎过了满头大粪的嘉乔,两人便直往山涧边跑,边跑边拿手拽了山道旁的等竹叶,又用嘴巴一口咬下了满嘴巴的茶叶,使劲咀嚼着。到了溪边,吴升倒拎了嘉乔,屁股朝天头朝下,只往水里浸,吓得嘉乔哭不出来,满脸憋得通红。小茶叫着:“你别这样,孩子要冻坏的!”吴升说:“走开走开!我要脱衣裳了!”

他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跳到了溪坑里,噗嗤噗嗤像条大打喷嚏的牛。嘉乔被他吸引住了,不再害怕了,他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便接二连三地大打起了喷嚏,又皱着鼻子埋怨:“臭……臭死了……”

女人和小孩被轿子抬走的时候,吴升光着脊背,嘴里咬着满口的茶叶,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他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其余衣裳在山涧里洗了,正晾在茶蓬上。日头浓亮,晒得背脊发痒,刚才他用溪水把自己一身好肌肉冲得透红,缀满鸡皮疙瘩,现在暖洋洋的。他一直在接二连三地打喷嚏,打完了,很舒服,便四脚四手摊在草地上,双眼明晃晃,金闪闪,心里轻松,好像刚才不是跳进粪坑救孩子,而是已经把那女人生吞活剥干了,浑身的燥热冰消了,多年的宿怨一笔了了。

他便四脚四手摊在四陌上,高声吼着《闹五更》:一更一点白洋洋,一个情郎,依呀呀得喂,一个情郎,情郎思想大姑娘,招招手,夜夜想,吮不凑成双。

依呀呀得喂,吮不凑成双。

吼着吼着便声音轻了下去,围着了,竟还有梦。他成亲了,新娘子自然是小茶,从前他也常做这样的梦,每一次小茶都是笑着的,心满意足地跟着他拜堂。这一次却不是,小茶像一条失水的鱼儿半龛着嘴,欲说还休的样子,两行清泪,慢慢地从她的面颊上爬下来了。

吴升醒来后发了一会怔,天色白灰了,他打了一个大喷嚏,青草气从身下一涌而上,晾在茶蓬上的内衣已干,马甲还潮着,吴升都套上了。收拾得整整齐齐,到茶清的坟上去跪别:干爹,干爹!他嘴里叫着,心里已不再怀疑吴茶清究竟是否认过他这个干儿子。不管怎么样,我得做你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我要做杭州城里最好的行信,还有,我得把老婆孩子接到杭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