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页)

他像是突然注意到,停下了手。

“路奇?”

是的,这个人的确是这么说的,他用了我和弘之之间的秘密暗号。

我很清楚自己心跳加速,觉得必须说些什么,但嘴唇不断颤抖,没法好好说话。我重新裹紧了围巾。

“不,昨天一起来的并不是他。”

“真的?好奇怪呢。我只是从办公室那边看到一眼,但那绝对是路奇啊。因为是第一次带人来,我还愣了愣。你们两个正好就坐在这块儿吧?最近他都没有来,我还担心呢。”

“那是路奇的弟弟。”

“弟弟?啊,是吗,难怪我搞错了。”

“但是,他们一点都不像……”

“没那回事,不是一模一样嘛。”

老人把湿手在工作裤两侧擦了擦。他的头发已经秃了一半,嘴边盖着一层花白的胡子。

“您知道路奇吗?”

我问他。

“嗯,是我的朋友。”

他很干脆地回答。

“他经常来这里吗?”

“是啊,一个月两三次吧。周末来得比较多,星期五晚上啦,星期日下午啦。”

“一个人吗?”

“总是一个人。”

“他来这里到底做什么啊?”

“当然是来滑冰啊,小姑娘。这里是滑冰场。”

老人抽动着胡子笑了。因为围巾的关系我感觉喉咙有点难受,却一点没挡住寒气,还是很冷。

“不过,路奇和普通的客人稍微有些不一样,他是滑冰场的艺人。”

我没反应过来“艺人”这个词的意思。为了平静下来,我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放在嘴边呵气。

“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滑冰,但他还会杂技滑冰,渐渐地有了名气。然后,在我们老板的许可下,杂技滑冰成了这里的表演项目。路奇可以在他高兴的时候来滑冰,表演十五分钟左右的杂技,并从客人那收取小费,这其中的两成给老板当作场地费。评价很好哪!有很多客人是为了路奇才来的。他不只是滑冰厉害,表情也很可爱,能说会道,惹人喜欢。也不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是销售或者新人演员之类的吗?”

“不,不是的……杂技滑冰到底是什么?”

“小姑娘,你和他弟弟那么要好,对路奇倒是一点也不了解啊。前空翻后空翻算是简单的;把两三张椅子叠在一起,从摇摇晃晃的地方跃过去,像跳箱一样;手上一边转盘子,一边旋转。最受欢迎的,是请一个客人用喷漆在冰面上喷出喜欢的图案,然后路奇蒙上眼沿着图案单腿滑行,要求不能脱离图案的范围。”

老人自豪地说。

“这种事能办到吗?”

“能,能办到。有客人觉得好玩会故意画很复杂的图案,就是那种弯弯曲曲扭来扭去的图案。这种情况,路奇就会静静地取下手表,递给附近的客人说:‘不好意思,只要给我三十秒的时间,可以吗?在这三十秒里,我要把这个图形烙在眼底。’之后,他就双手叉腰,收紧下巴专心地凝视着图案。这三十秒,使得客人的好奇心愈加高涨。然后,时间终于到了。他从口袋里取出领巾,递给围观的人里最美的女性请她为自己蒙上眼。他说:‘小姐,能拜托你吗?’声音就像阿兰?德龙一样低沉性感。这个杂技滑冰我看过好多次,连三厘米的误差都没有过。太厉害了!刚开始我以为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结果不是。路奇是真的能滑。他可以当场把图形记在脑子里,然后在冰上准确地再现。观众们哇地发出惊叹,鼓掌喝彩。路奇摘下眼罩,不动声色地行了礼,滑到刚才帮他蒙上领巾的女性面前,在她的手背上轻吻。就像是对待公主一样,十分温柔。简直像画一样,毕竟是帅哥嘛。”

老人毫不吝啬地使用着“路奇”这个称呼,在自己被抹布弄湿的手上模仿轻吻的样子。我凝视着桶里混浊的水。

“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哦,路奇还有一个绝招。在最后,客人们会往棒球帽里投小费。他只要看一秒或者两秒收到的钱,就能估算出一共有多少金额。金额并不是很大,也就有个四五千日元吧。但是,里面既有十日元的硬币,也有一千日元的纸钞,还会有人在对折的纸钞里藏一枚硬币。每次他都不会错,连一日元都不会弄错。这时,客人会再次鼓掌喝彩,有些慷慨的会再投第二轮小费。”

没有错,我确信这就是路奇。他没有计算这个概念,对他而言,数字就像是风景一样。当他做起加法或者乘法时,自然得就像仰望横穿天空的鸟儿或者观赏路边的花朵一样。

“话说回来,他的冰刀技巧真是令人着迷啊。我在滑冰场工作了那么多年,很少见到滑得像他那么好的人……啊,我说得太多了,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你慢慢散步吧,离开场还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