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2/3页)

她对着他的背影叫道。

彰在弘之的房间里做模型屋。不知是确实太投入还是假装没有注意到我,他弓着背坐在桌前并没有动。

《几何问题研究》上堆着切成小块的方木料,大学笔记和公式背诵卡被工具刀、刷子以及纸黏土盖着,厚而结实的《数学英日·日英辞典》则成为展示的舞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已经完工的小东西。

“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宅邸。”

彰说着,手上的活没有停。

“好漂亮。”

我把手伸向书桌:“可以摸吗?”

“嗯,那里的已经干了。”

东西很小,可以放在手心里,一拉把手却变成了一张书桌。上面还放着烛台和墨水瓶,抽屉里甚至放着便笺与信封。

“主人在这张书桌前,给住在寄宿学校里的儿子写信。”

华盖遮顶的床上垂下蕾丝,圆桌上摆着为茶歇准备的美味巧克力蛋糕,暖炉里烧着柴火,灯光明亮,摇椅上放着一个毛线球。每一件物品都栩栩如生。

“女主人为了赶圣诞节的礼物,正在织毛衣。”

每说一句,就有方木料的碎屑被吹起。

“这是一栋有十五间房屋的大房子,要完成很费工夫呢。”

彰正在一块食指指甲大小的木片上雕刻木马。他的指尖满是伤痕,脏兮兮的,为了小木马一直在不停地运动。

他的背影看起来比平时要小,似乎是为了配合模型屋的尺寸。他健壮的手明明可以轻易捏碎这里的所有部件,手指看起来却和巧克力蛋糕、毛线球、木马一般柔弱。

“这个是什么?”

我想要触碰他,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手搭在他的椅子背上。

“看,是摇篮哦。”

“哇,好可爱。”

“小婴儿就在这里睡。”

他用刮刀蘸上强力胶黏合木片。手指轻轻一碰,摇篮就在他的手掌上摇晃起来。

“楼下我已经整理过了。”

“嗯,谢谢。”

我们屏息静气,注视着摇篮,就好像真的有婴儿在里面沉睡一样。

这一晚,我打开了弘之送我的香水瓶。但觉得香味会马上完全挥发,立刻又把盖子盖上了。我深深吸一口气,将那缕芳香牢牢印入肺腑,然后在床上躺下。我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我会睡不着的。

次日,彰的母亲心情恢复了。口红是更明亮的橙色,假睫毛也很服帖。她紧紧地拥抱了我,和我道了早安,丝毫不记得昨晚的芥蒂。桌上依然留有红酒打翻的痕迹,虽然我用湿布擦了无数次。

我在音乐学院前的车站下车,前往市立图书馆。是的,我要去寻找弘之十六岁时被欧洲大赛邀请去布拉格的记录。

陌生的图书馆利用起来很不方便,而彰记得的日期又很模糊,所以查起来着实费劲。有时候觉得总算找到了,却发现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美容师比赛特辑;有时候翻遍了一整年的报纸,却连一行希望看到的报道都没有。

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最终找到的只有一篇刊登在当地报纸上的豆腐干大小的报道。

今年,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举办的欧洲数学竞赛上,第一次邀请了日本的高中生参赛。四月二日,有五位优秀人才在严苛的国内预赛中脱颖而出成为参赛选手。

该竞赛原本是东欧各国为培育数学精英所举办。参加的国家逐年增加,在迎来今年第二十届的纪念大赛之际,第一次邀请了日本、中国、缅甸、韩国等国家参赛。

各国各自派出的五位代表将在这两天里用九个小时解决六道问题,五人的总分将决定各国的名次。此外,满分的选手将获得金牌,答对五题者获得银牌,答对四题者则获铜牌。

这次,全国共有九百九十六名高中生报名参加了由日本数理科学振兴会举办的国内选拔考试。经过了二月三日的初试与三月八日的复试后,共有五名选手在三月二十七日开始的四天三夜的考试中脱颖而出。

其中获得最高分的篠塚弘之(十六岁)是本地县立高中的二年级学生。他说: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国际竞赛,所以很紧张。但是我会以平常心对待,尽力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我也很期待能遇到外国的高中生们。”

另外,唯一被选中的女生杉本史子(十七岁)则很坦率地表达了她的喜悦之情:

“真是不敢置信。我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能最终入选。我在学校的戏剧部里写剧本。到布拉格后如果有时间,我想去看歌剧。听说比赛会场设在贝特拉姆卡别墅,我也很期待。据说莫扎特的?唐璜?序曲就是在那里完成的。”

五位代表选手将在接受通信教育训练后,于七月二十日开始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在八月一日出发前往布拉格。

我把这篇报道反复看了三遍,还是很担心会有哪里看漏,又坐在中庭的长椅上朗读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