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荆轲(第2/2页)

《水经注》中的一段记载可与诗中所写相对照:“荆轲歌,高渐离击筑,宋意和之,为壮声,士发皆冲冠;为哀声,士皆垂涕泣。又前而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又一笔折到行者荆轲。他心中知道这一去不可能再回来,就权且得到一份传扬后世的声名吧。这道出了行者的决心,写出了他的气概。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

还等什么呢?登车而去,义无反顾,飞车入秦。上述的决死之心与一往无前的气概,这里再从行动上加以具体表现。一个“飞”字,形象地刻划出荆轲从容赴难的神情和风貌。“盖”,车盖,代指车。

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凌厉”,奋起直前的样子。“逶迤”,曲折前进。这二句互文见义。在诗人的笔下,荆轲入秦的行踪好似一连串快速闪过的镜头,使人物迅速逼近秦庭,也把情节推向高潮,扣人心弦。

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

诗中以大量笔墨写出燕入秦,铺叙得淋漓尽致,而写到行刺失败,则惜墨如金,只此二句。前一句冼练地交代了荆轲在所献地图中藏匕首以行刺秦王的计谋,同时也宣告了高潮的到来;后一句只写秦王慌张惊恐的神态,侧面烘托荆轲之果敢威猛。而对荆轲被秦王左右击杀等情景,诗中则只字不提。其倾向之鲜明、爱憎之强烈,都在不言之中。“豪主”,指秦王;“怔营”,惶恐不安的样子。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殁,千载有余情

可惜啊,荆轲的剑术粗疏不精,使得奇功不能建立。然而,其人虽逝,千载之下却仍然能感到他的无尽豪情。

这四句直接抒情评述,在惋惜与赞叹之中,为这个勇于牺牲、不畏强暴的形象增添了不灭的光辉。正如清人张玉谷所说:“既惜之,复慕之,结得抟捖有力,遂使通首皆振得起。”(《古诗赏析》)

评解

本诗重点表现易水送别,施以浓墨重彩,精心描绘。骏马的嘶鸣、怒发的冲冠、筑声的悲壮、歌声的昂扬,以及易水的风声、波浪,送别时的泪水……都被用来烘托英雄的悲壮性格。

诗人集中笔墨突出易水送别的场面,因为这一场面能集中表现荆轲的英雄本色,也是塑造他悲壮性格的关键。刺秦失败是客观史实,而易水送别却是在失败与成功尚未分晓之时。荆轲虽然“心知去不归”,意识到的失败的可能,但为了完成反抗暴秦的不平凡的事业,依然勇往直前,义无返顾。诗人歌颂荆轲,正如《史记》作者司马迁一样,关注的并不是其成功或失败,而是从肯定这种敢于深入险地反抗强暴、置个人生死于度外的英雄精神出发的。诗中充分运用声音、色彩、景物等多种元素来营造悲壮气氛,烘托人物性格。

有一些人认为,此诗是刘裕篡晋后陶渊明思欲报仇之作。这种说法不无牵强。读这样的作品,与其去猜这样那样的哑谜,不如就从文本出发,欣赏它所表现出的气度、笔力。陶诗的风格一向被认为是平淡的,但这首诗则表现出了一种豪放之气。宋人朱熹说:“渊明诗,人皆说平淡,余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其露出本相者,是《咏荆轲》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说得这样语言出来。”(《朱子语类》)他的看法是很有道理的。陶渊明在《读山海经》诗中歌颂精卫、刑天、夸父等人的“宏志”,并且疾呼:“明明上天鉴,为恶不可履。”其间奔流着汪洋浩荡的一腔豪气。清人龚自珍对陶渊明金刚怒目的一面有深切的体会,曾写诗慨叹:“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己亥杂诗·舟中读陶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