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玛吉(第3/9页)

我躺在玛格丽特的床上,享受着充分休息过后的幸福感。我往床中间移动,就在那时我感受到了——一块凸起。虽然很小,但能摸到。我从床上起来,掀起第一层床垫。什么都没有。又掀起第二层。什么都没有。接着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最后,我掀起第七层床垫,紧贴着床板的那层。我在那里找到了它——一支钢笔。一支陈旧的比克黑钢笔,一头有轻微咬过的痕迹,是那种一美元能买十支的普通钢笔。

她重新回到房间,高高地仰着头。

我把这个硌人的东西拿给她看,“你睡在一支钢笔上了。”

“钢笔。”她笑着说,“哦。”她从我手里接过钢笔,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她吻了我,对我说谢谢,接着又吻了我。她开心地回到床上,并邀请我跟她一起。我这么做了,简,我真这么做了。

“玛格丽特。”我开口道。

“大家都叫我玛吉。”她说,“你叫我玛格丽特时,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你在跟谁说话。”她笑了,是那种缓缓的睡意缱绻的笑容,然后翻了个身侧卧着。“那支钢笔,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可能用不了了,看上去太旧了。”

她很固执。“我还是想知道到底能不能用。”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下床找来一张活页纸。为了让墨水出来,我开始心不在焉地画一个歪歪扭扭的无限符号。

“貌似不行了。”大概一分钟后,我说。在笔头的压力和反复的书写下,纸都要破了。

“再试一试,”她说,“拜托你了。”

于是我继续试。我改为画爱心。接着是字母表。然后开始写自己的名字。就在这时,钢笔开始出墨了。

玛格丽特笑了起来。“我真开心。”她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可就是很开心。”她看着那支钢笔,仿佛它是世间出现的第一支钢笔。她看着我,仿佛我是这世上第一支钢笔的发明者。“那是你的名字吗?”她审视着我写的字问。

“是的。”我说。

“是个好名字。很高兴你叫这个名字。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名字。”

“谢谢你,或许是的。”

“这笔,看上去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我表示同意,确实是好兆头。

她又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点点头。“你是《道德论证》课的助教,是吗?”

“是的,”我不情愿地承认,“实际上还是助教组长。”

“那课纯粹是无聊的胡扯,对吧?”

“没错。”我赞同。

“没错。”她重复道,“那现在,你干吗不回到床上来?”

于是我又睡了过去,但心却醒着。玛格丽特有种独特的方式,能让人觉得自己是世上第一个发现她床上这块宝地的人。

一层淡黄的色彩披上人行道,这意味着我彻夜未眠。我望向玛吉。她的红头发无处不在,她的双眼肿胀,口气很重,还有一簇若隐若现的小胡子。忽然间,我突然想和这个女人共度余生,不管她是否被诅咒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她说什么或是不说什么,无论她做了什么或是将会做什么,一切都无法改变这一点。现在是清晨五点,我如此确信。

玛吉上周搬出了宿舍楼。我卧室的墙边摆满了她的箱子。(她在那间九英尺长七英尺宽的囚室里放下了数量惊人的东西。)在贴着“玛格丽特・汤——杂物”标签的箱子上,摆着打包用的工具,其中有一个大线团和一把刀。我从床上起来,从线团上剪下一段三英寸长的线。我爬上她的床,打量着赤身裸体睡在床单上的我的女孩。

一条腿弯曲着,一条腿是伸直的,然而两条长腿通往的是同一个尽头:一座小小的毛茸茸的山丘,浓密的黄色褐色的毛如同麦穗一般,掩藏着一口井。(那些日子里,我喜欢想象只有自己知道那口井的所在。)接着,是她腹部的广阔平原——光滑、柔软却不太平坦。越过平原是另外两座小小的山丘——很可爱,很可爱。在这两座可爱的小山丘之间,是一条狭长洁白的通道,那是她的脖颈。她的眼睛闭着,但我知道这双眼睛在有的光线下看是棕色的,有的光线下看则是金色的。她闻起来有苹果的香气,两颊滚烫,好似一对火炬,而她的红头发则像是西班牙房屋顶上褪色瓦片的颜色。这整片肉体的大地都将是我的,我一边在她手指上系蝴蝶结,一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