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纸上的男人(第2/12页)

“你喜欢它吗?”她问。

“你打算拿它怎么办?”

她耸耸肩。“还不知道,但这么好的东西,扔掉太可惜了。佐治亚州的一个收集遗物的家伙送给我的。这块招牌来自亚拉巴马州玛格丽特的一家旧电影院,电影院已经被拆掉了。”她扬起一个奇异而神秘的笑容,“你以前知道亚拉巴马州有个玛格丽特吗?”

“不知道。”

“我打算请电工来看一下。或许他能修好,让它正常使用。”

“修好之后呢?”我问。

“它就能正常工作了呀。”

“上帝呀,玛格丽特,我们家没用的破烂还不够多吗?”

“你就是这么看的吗?”

“是的。”我顿了顿,“不是——”

她打断了我的话。“你难道丝毫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招牌对我来说与众不同?”

我叹了口气。“这个招牌凑巧是你的名字,但它又脏又旧还坏掉了。你难道还不了解自己吗,你会把它放在某个地方,接着就忘得一干二净,而它会因此变得更脏更旧更破。”

“去你的。”她清脆响亮且不无得意地说。她说完就搬起那块破旧不堪的招牌走开了。

5

在真正离开我之前,玛格丽特已远离了我数月。打包好的行李箱?台面上的钥匙?那都是后话了。

我确信她在外偷情的那天晚上,她回家时穿了两只不一样的鞋子。一只高跟的乐福鞋,是她的,另一只是别人的平底鞋,我猜是玛格丽特出轨对象的情人的。她看起来满是愧疚,性感妖娆地穿着一双不成对的鞋站在那里。我从没对她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欲望。

我估摸着在真正出轨之前,玛格丽特已经筹划了好几个月了。她整天挂着特别的笑容,我知道那笑容不是因为我。她眼里的笑意神秘而遥远。一次,我知道她看到我和L一起在餐厅用餐。我看到她了,但她不知道我看到她了。她看到了我却假装没有看到我。那天我没告诉她我约了L一起吃饭,而她也绝口不提看到了我。女人只有在对你毫无感情的情况下,才会对你和前任未婚妻秘密进餐视若无睹。

我只见过玛格丽特的情人一次。在玛格丽特为推广艺术品商店举办的鸡尾酒会上见到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并非因为他的行为,而恰恰相反,是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出卖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持续太久、音调太高),她对他倾注的特别的关注,特定的姿势,别样的专注。要知道,我再清楚不过坠入爱河的玛格丽特是何模样。

她的情人比我老,头发比我还少。不过我承认,他确实比我高一点点。见过他的第二天,我给L打了电话,我们约好在她公寓见面。

问题不在于为什么看到玛格丽特的情人后,我有了跟L做爱的需求(原因应该一目了然);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L对我听之任之。

“为什么你允许我这样对你?”完事后我问她。

“你对我坏透了,我知道,”她说,“我再明白不过自己应该将你抛在脑后,再也不见你,再也不和你说话。我知道我没有一点……怎么说?自尊?”

“尊严?”我说。

她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本来不打算讲得这么严重的,不过,尊严很确切。”她摇了摇头,“尊严,我的上帝呀。至少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了。”

“哦,L!”我抗议道。

“我想,我爱你,你不爱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我会自取所需。”她世事洞明地笑了,“你明白吗,我多希望自己从来没爱上你,但事与愿违。爱上你是世上最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对我来说,像是被一段木头绊了一跤。绊倒一次,便次次绊倒。”

“玛格丽特爱上别人了。”

“我知道,”L说,“否则你怎么会来我这儿?”

“你一点儿不介意?”

“我当然介意,可我束手无策,”L下床,开始梳理她浅金色长发,“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如果你想要的话,”L说,“我可以打电话给她,把她大骂一通。”她把头发扎成了一条马尾辫。

“我一直很喜欢你那样把头发扎起来。”我说。

“如果我打电话给她,跟她大吵大闹,可能她以后再也不让你来见我了,甚至朋友也做不成了。”

“这对我有什么帮助?”我问。

“亲爱的,这不是为了你,”她说,“是为了我。”她用那一贯忧伤而漠然的蓝色眼睛看着我。“多希望你有个兄弟,我便可以爱他。哪怕是鳏居的父亲或堂兄弟也行。一个跟你相像的人,我可以把对你的爱,转移到他身上。但我不能再爱你了。就是不能爱了。我也不想再爱上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