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6页)

卓童是疯狂过山车,分分钟钟带给你刺激和惊喜。

她知道不能耽搁得太久,便收起遐想,慢慢地睁开眼睛,还好,遗韵无限的试衣间没有丝毫的改变,还是那样美轮美奂,这令她颇感快慰。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阿玛尼,走了出去。

彭卓童正在打电话,口气又狠又无所谓,是他独有的风格:“……抓住了?!把他给我杀了!当然砍脖子,放血,斩成一碌一碌的。”见到亿亿出来,卓童扬起一根眉毛,算是询问裙子是否合适,亿亿用力地点点头,他便对销售小姐做了一个包起来的手势,小姐们大梦初醒般的殷切起来,领班的黑制服双手接过他递上来的金卡。

卓童收了线,亿亿问道:“杀谁?”

“杀谁?杀穿山甲,我叫他们做血饭给我们吃,凉血清毒的。”

亿亿也笑了:“吃保护动物啊?!”

“没办法,我可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你不是说今天上船吗?”

“晚上才去,八点整是船长晚宴,绝对不能错过。”

“可是旅客须知上说,狮子星号下午三点就离港,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卓童笑笑:“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走吧。”

他拉起亿亿的手,他们快乐得脚底生风,像鱼一样,在繁华香港的密集人流中游来游去。“我们坐‘叮铛’吧。”卓童这样提议。这就是卓童,花十二万元买裙子,却花两元硬币坐巴士,他不是一个刻意的人,满脑子即兴的新花样。如果是跟剧虎出去玩,他会提前两个礼拜写出计划书,细节比旅行社交待得还周密。亿亿最记得跟他去看电影,不到十个人的场子他非要对号入座,“如果发生纠纷,我们会很被动。”剧虎这样解释。亿亿无名火起:“我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纠纷!”

他们跳上一辆叮铛作响的巴士,亿亿站不稳,身体随着巴士转弯而摇晃,卓童伸出一只手,揽住亿亿细细的腰。他们相视一笑。

照说,卓童身边的美女虽不像车轮滚滚般转换,至少也是不乏其人的。但什么也挡不住一见钟情的爆发力,那天在一夜情酒吧,卓童被一个女孩儿吸引,她穿一个红旗做的肚兜,鲜亮鲜亮的,镰刀斧头交叉在胸口,她身上别无饰物,唯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瀑布般地垂淌下来,已最好的衬托出她乖巧的面容:细致的皮肤,性感的嘴唇,直眉,略显茫然的眼神。身材更是无可挑剔。她的美在于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人。可能是还没有蹿红吧,她虽醒目但一点也不张扬,举止随意,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这一切都令卓童深深地陶醉。

他问身边的朋友,怎么这个女孩这么面熟?别人便告诉他,莫亿亿嘛,演过什么什么。他依稀找回一点印象,但她可是一点也不上镜,在那些不知所云的电视剧里,脸宽出来一截不说,还有点犯呆,演得越卖力越傻。因为在戏里也不是什么站得住的角色,怎么想也想不到生活中的她是这个样子,出位但不招摇,胳膊上有一个匕首插心的贴纸,安静里藏着调皮。

卓童觉得亿亿比他想象中的女友还要完美。

那个吃穿山甲的大排档简陋不堪,老板又瘦又高,脸上总也保持着一种暧昧的笑容,他的柜台上立着几个巨大的透明的广口瓶,里面全部是各色蛇酒,那些死了的蛇依旧体态饱满,皮纹清晰,面目狰狞地盘在瓶内,以示雄风。亿亿总觉得广东人说这个壮阳那个大补,可是他们自己干干瘪瘪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再说这种说法有什么科学根据吗?!

卓童在香港的朋友很多,亿亿都有点搞不清谁是谁。卓童提了一个名字,老板的笑容顿时就变得特别由衷,说某公子早就来了,而且你们的汤已经煲了整整七个钟头,并亲自领着他们上楼。木制的楼梯不仅斑驳得裸露出原木,而且还摇摇欲坠,每一脚都是踏空的感觉。亿亿心想,吃这种遭天谴的东西,没准房子就塌了,似乎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不过门口的一大排靓车无言地表明,这里一定是美食当前,诚愿屈尊。

她打开衣柜,发现她的休闲装都没有熨烫妥贴,菜干一样的挂在那里,倍受冷落。她不喜欢穿休闲装,一穿就酷似在下岗一条街上摆摊的那些人。可她穿套装就变得非常干练,而且有品位。尤其是穿西装,打领带,那是相当有气派的,她是那种少有的女人男装会显得更有特色的典范。

杜党生是W市的海关关长,一听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是一个苦孩子,后来共产党给了她新生。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她出生在贫苦农民的家里,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那个连大人都自身难保的艰难岁月,因为家乡发大水,紧急之中,父母亲紧紧地抱住弟弟,而把年幼的她包在一条破棉絮里放进一只大木盆,推向一片汪洋,这等于是听天由命让她自己择生了。这是个命大的孩子,后来在惊险的漂泊中被一个铁路工人救起,可是她的父母弟弟却从此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