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二章(第2/20页)

“除了你,”西尔维娅说,“在你的军营还有人会在明天凌晨四点唱歌吗?”

她没忍住……她知道提金斯慢悠悠地装腔作势是为了给桌前这个跟他们坐在一起的奇怪家伙一些从困惑中恢复过来的时间。她讨厌他这么做。他有什么权利为了掩护别人的困惑,而让自己显得像个自负的浑蛋?

少尉从困惑中惊醒,拍着大腿叫道:“就是这样,夫人,我们相信上尉什么都知道!我不相信太阳底下有任何一个你能问出来他却答不出来的问题,军营里他们都这么说。”他讲了个关于提金斯在军营里回答各种问题的长长的故事。

西尔维娅心中泛起种种情绪……在提金斯的身边,她对自己说:“会永远这么下去吗?”她的手像冰一样凉。她用右手的手指抚摸左手的手背,是像冰一样凉。她看着她的双手,它们毫无血色……

她对自己说:“这完全是性冲动,这完全是性冲动,上帝!我难道没法克服这种事吗?”

她说:“神父!你曾经很喜欢克里斯托弗,让圣母帮助我克服吧。这会毁了他,也会毁了我。但是,噢,该死的,别这样!因为这是我生存的全部意义。”

她说:“当他从电话亭回来,发着呆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还好,我以为他看起来像是笨重的木马,持续有两分钟,接着我又开始了。我想咽口水,但是我不能。我的喉咙没法动了。”

她光着一只白皙的手臂,靠在桌布上,身体俯向那个长着海象胡子的家伙,而他还在得意地吸着鼻子。

“在学校里他们曾经叫他老太阳神,”她说,“但是有一个关于所罗门的问题他没法回答,那就是一个男人如何同一个——噢,一个女仆!……问他九十六天前的黎明发生了什么——不,九十八天以前。”

她对自己说:“我忍不住……噢,我忍不住……”

前准尉副官高兴地叫起来,“噢,从来没人说过上尉是意见领袖中的一个。他对人类和事情的了解是实打实的,很神奇的是他没有部队出身,却很了解军队里的人。但是你看,你家这个天生的绅士整天跟军队的人混在一起,实际上对他们很了解。彻彻底底,在他们的绑腿里。”

提金斯直直地看着前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但是我敢说我一定抓住了他的把柄。”她自语着,然后又对准尉副官说:“我现在认为任何一位军官——比如你们这样天生的绅士——当一列从后方开回来的火车从一个大站出发——比如帕丁顿——到前线去的时候,他知道男人们都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不知道已婚女人或者女孩怎么想。”

她对自己说:“该死的,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笨啊!我曾经用一个词就能卸下他的伪装。现在我一次得用好几句话。”

她没有停,继续对考利说:“当然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唯一的儿子了,这让他很感伤。帕丁顿那里的军官,我的意思是……”

她对自己说:“老天,如果这家伙今晚不对我缴械投降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迈克了。啊,但是我抓住了他的把柄。”提金斯闭上了眼睛,他肤色明亮的鼻孔周围开始发白。那白色渐渐蔓延开来,人在要昏倒的时候鼻尖周围会变白……她突然一个激灵,用她纤长的手臂扶住桌子的边沿,好稳住自己,她不希望他昏倒,但是他确实有注意到帕丁顿这个词。九十八天以前……她在那之后每一天都在数……她已经透露那么多信息了……那天凌晨她在房子外面说了帕丁顿,他把那句话当作是离别。他曾经,他曾经认为自己在那之后自由了,跟那个女孩想做什么都可以了……啊,他并没有……这就是为什么他的鼻孔周围会发白……

考利大声叫起来:“帕丁顿!从后方回来的火车并不是从那里出发,不是去前线的,是英国远征军,不是帕丁顿。格拉摩根郡的人从那里去补给站,还有利物浦。伯肯黑德有个补给站,或者那是在柴郡?”他问提金斯:“伯肯黑德的补给站是在利物浦还是在柴郡,长官?你记得吧,我们在彭豪利的时候从那里招了一批士兵。不管怎么说,你从帕丁顿去伯肯黑德,我自己从来没去过。他们说那是个不错的地方。”

西尔维娅说(她并不想说):“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我不应该认为自己可以在那里待一辈子。”

提金斯说:“柴郡有一个训练场——并不是补给站——在伯肯黑德附近。当然,那里还有一支皇家要塞炮兵部队。”她转眼不去看他。

考利叫起来,“你差点晕过去,长官,”他滑稽地说,“你眼睛都闭上了。”他举着一杯香槟,向她倾着身。“你一定得放过上尉,夫人,”他说,“他昨天晚上没睡觉,大部分是我的错导致的,所以,他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告诉你,夫人,几乎没有什么事是我不会为上尉做的。”他喝光他的香槟,开始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夫人,这对我来说是个大日子,是你和上尉使它成为我的大日子。”为什么这么说,今晨四点,在这个被摧毁的城里没有一个比他更惨的人了。而现在,他一定要告诉她,他正在经受一场不幸的、悲惨的疾病,让人在庆祝的时候也得小心。而今天是他必须庆祝的一天,但是在准尉副官勒杜和一群老伙计都在场的地方,他不敢……“我不敢,我不敢!”他最后这么说,“所以我本该坐着,现在,就此刻,在冰冷的营地里。但是为了你和上尉……在冰冷的营地里……你得原谅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