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第4/9页)

李龙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没有开灯,电视声音调到最小。维娜替他换了杯茶,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李龙问:“孩子怎么样?”

“很好。王医生说,看样子梦泽一个月内能够戒掉。”维娜说。

李龙唏嘘道:“万幸啊。维娜,真苦了你了。你瘦得不像人样了。”

维娜说:“别这么说,只要孩子好,都值得。”

“孩子一直不肯说她是怎么染上毒瘾的。她不愿同我谈这些。”李龙说。

“这是她后悔的事,不愿提及,我们就不要再刺激她。”维娜说,“李龙,毒品太蛊惑人了。我天天陪着梦泽,她的痛苦让我不寒而栗。她向我描述吸毒的快感,天哪,也真令人神往。我不让她说这些,可她有时不说说就过不去。我怕听她说这些,我甚至害怕自己经不住诱惑。”

李龙说:“有这么玄?听她说说就会走火入魔?”

维娜说:“你不知道,梦泽陶醉起来多么动人!我问她那种快感是怎么样的。她说,没有上过天堂的人,是无法想象天堂的。她说那种舒服,那种畅快,那种自在,那种忘我,那种飘逸,是没法用语言描述的。只感觉全身无处不消受,就连指甲缝里,头发尖上,都舒服死了。深夜里,当她陶醉起来的时候,泥鳅样的满床钻。李龙呀,有时候我真受不了,害怕极了,只希望你在这里。我会马上跑到你那里去,求你救救我。”

李龙禁不住握了维娜的手:“天哪,梦泽这孩子差点儿拉你下水了?”

维娜说:“也不能这么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听王医生说,有个女孩染上毒瘾,哥哥辞掉工作,在家守着她,帮她戒毒。结果,妹妹将哥哥也拉下水了,只好双双进了戒毒所。这种情况是有的。”

李龙直想抱着维娜,可他只是紧紧握了下她的手,放下了,说:“太可怕了。维娜,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会每天晚上都过来。”

维娜说:“我不想让你担心。好了,现在都好了,过去了。但是,听梦泽说起吸毒的快感,我怕她的心瘾很难去掉。”

这时,电视里“零点聚焦”栏目正播放吴伟案审判实况,戴倩作为共犯,一同受审。关了几个月,吴伟看上去胖些了,却分明是浮肿。他的头发已是灰白色的,长得盖住了耳朵。戴倩坐在轮椅里,由两位女法警推出来,抬进被告席。戴倩头发也花白了,人也瘦了,两边脸颊上坠着松松的皮肉。

维娜看不下去,说:“不看了吧。”

李龙便换了台,叹道:“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

维娜说:“我就不明白,三天两头听说哪个当官的又被抓起来了,为什么有些人照样胆大包天呢?烫手的钱拿不得啊。”

李龙说:“腐败就同贩毒一样,攫取的都是暴利,而风险太小。我们经常在电视里看见贩毒的被抓了,其实抓住的只是微乎其微,而且抓住的都是小不点儿。真正大毒枭抓住了几个?”

突然听得梦泽尖叫起来,喊道:“妈妈妈妈!”

维娜慌忙应了,匆匆上楼去。梦泽惊恐地站在房门口,浑身发抖。维娜搂着梦泽:“不怕不怕,梦泽不怕,妈妈下去喝口水。”

值班的小陈睡在隔壁,闻声醒来了,问:“怎么了?”

梦泽仍是浑身发抖,说:“妈妈,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不见你在床上,吓死我了。”

“没事,孩子做梦。小陈你睡吧。”维娜说罢,扶着梦泽上了床,“妈妈不会离开你身边的,傻孩子。睡吧,好好睡吧。我把床头灯开着,光调小些。你先睡着,我去送送爸爸。”

“爸爸来了?那你刚才哄我,说下去喝水?”梦泽吊着维娜脖子,抿着嘴儿笑。

维娜知道梦泽怎么想的,也不生气,只道:“你刚才那样子,我马上说爸爸在这里,你不又要大声喊爸爸?不让小陈听见了?爸爸见你睡了,就不来打搅你。我俩在下面说你的情况。”

梦泽噘了嘴说:“妈妈没讲我坏话吗?”

维娜说:“傻孩子!你一天天好了,爸爸很高兴。告诉你,其实爸爸几乎每天都来过,有时是中午来,有时是深夜来。听着你痛苦地叫唤,爸爸心里在流血哪。梦泽,你是爸爸心头肉啊。”

“我想下去看看爸爸。”

维娜说:“算了吧,太晚了。”

梦泽说:“我想爸爸。”

“好吧,你睡着,我下去叫爸爸上来。你得答应我,小声点说话,别吵着小陈。”维娜说。

维娜下楼去,李龙正在客厅里不安地走着。

“梦泽想见见你。”

“你说我来了?”李龙又问道,“我听孩子喊你妈妈?”

维娜说:“梦泽后来一直叫我妈妈。这孩子,真叫人疼。”

李龙按住维娜肩头,叹道:“你真是梦泽妈妈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