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6页)

“好,很好嘛!嗯!打起来总比僵在那里强!是不是呀?不要怕!贡爷我有这么多家产都不怕打仗,你们怕个呢?嗯?”

外面的枪声愈来愈激烈了,爆豆一般,煞是热闹,间或还有轰隆隆的爆炸声。

贡爷心里紧张得很,脸上却不得不挂上一团轻松的笑:

“他们打不进来!贡爷我断定他们打不进来,在矿里,咱们有六个团哩,六个团就是六千人,钢枪也有三四百杆,再加上火炮、鸟枪,还有矿墙、护矿河,他们一下子攻不进来!不要怕!嗯,不要怕!”

贡爷说这话时,嘴唇已开始哆嗦,密布着皱纹的头上又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贡爷想到了一个新问题,他恍惚觉着,他又上当了:在眼下正式开战的时候,是他被困在了交战的矿区里,而不是田二老爷被困在矿区里,他送命的危险,要比田二老爷大得多哩!只要大兵们一攻进矿,他便没有退路了。

正想到这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窑工气喘吁吁地赶来报告:

“贡爷,不好了,北护矿河吃不消了,狗日的攻得太猛,弟兄们的枪不够使,不调十几杆枪过去怕是不行了!”

贡爷一惊,当即对身边的工友们命令道:

“快,有枪的全给我集中起来,到北护矿河去,顶住打!”

绞车房周围和机器厂里面还屯积着整整一个团的备用兵力,贡爷一急,竟忘了全局观念,贡爷把这一个团仅有的二十余杆钢枪全调到了北护矿河防线,身边只剩下了一些手持大刀、长矛的人。

前往北护矿河的枪手们刚走,又一个田家的驼背老汉掂着一杆鸟枪赶来了:

“贡爷,坏了,东小桥眼见着要被大兵们拿下来了,弟兄们伤了不少,咋办?”

贡爷想了一下,脚一跺:

“炸桥,用炸药炸,把桥炸掉,那些王八蛋不就攻不进来了么?蠢货!”

“那也得给我们增加几杆枪哇!”

贡爷火了,抖抖宽松的裤裆道:

“枪?老子就这一杆枪,要不要?奶奶个屄!你们问老子要枪,老子问谁要?!”

“那……那……总得给我们增点人吧?”

贡爷手一挥:

“好!好!给你们一个队!”

于是,又抽走了一个队。

贡爷这时还是很沉稳的,最初的一阵惶恐过去之后,贡爷开始进入了司令官的角色,他的头脑里考虑的不再是自身的利害问题,而是如何切实打好这场战争的问题了。他想,只要能顶住这第一轮的猛烈进攻,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派兵,只要哪里告急,他便往哪里派兵,不到一个小时,屯积在那里的一个团便被他派出了三分之二,四面防线的各个漏洞总算堵住了。

贡爷有了些小小的得意,自觉着这场战争他指挥得挺不错,在打发走一个个报急的窑工之后,他悠然自得地泡了一杯香茶。

香茶泡好,未及喝上一口,又有两个告急的窑工赶来了,一个是守公司大门的田大闹派来的,一个是守公司矿区与生活区之间那道护矿河的王东岭派来的。

两个窑工异口同声问贡爷要人,要枪。

贡爷派不出了。

贡爷只得拆了东墙补西墙,派人传话给四面防线上的人:但凡有多余的人力,一概调给田大闹和王东岭。

打发走田大闹和王东岭的代表之后,贡爷猛然想到了公司的炸药房,遂又命手下的人将炸药房的炸药搬运到各条防线去。

公司的炸药房在机器厂后面,这是往日采矿时用的,囤积了不少,看光景足以把整个田家铺送上西天。

贡爷命令弟兄们把大包炸药装成一个个小包,插上药捻子,点着后向大兵堆里扔。这一招果然奏效,炸药包送上去之后,各道防线上的危机均告缓解,张贵新的第一轮猛攻惨遭失败。

四面的枪声渐渐稀落下来。

在四面枪声稀落下来的同时,公司大门口的枪声却越加密集了,贡爷断定,这是因为大兵们在吃了亏之后,改变了战术,想集中力量攻破大门,进而冲垮窑工团的防线。

贡爷当机立断,将各个防线上的大部分钢枪立即调往公司大门口,自己也亲自赶往大门口督阵。贡爷知道,公司大门是丢不得,也炸不得的,这大门是矿内、矿外的惟一的联系通道。如大门失守,其一,矿内防线难以守住;其二,矿上和镇上的联系也就中断了。而若是炸了它,镇上的食物就运不进来了,不要说打;饿,也会把他们饿垮。

贡爷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公司大门!

第51节重新控制了桥面上的局势

大华公司大门的门楼子是用大块青石砌就的,上下两层,高七米,宽四米,门楼下可以并排通过两辆马车,门楼上是一层坚固的石堡,石堡正面嵌着“大华公司”四个白漆大字,大字下开着四个斗大的黑洞,情况紧急时可以支起机枪,封锁住分界街的路面。这门楼子有两道大门,头一道是可以向左右两侧拉动的铁门,第二道是两扇向中间闭合的木门,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条宽约五米的护矿河,护矿河上架着一座大石桥,大石桥的一端连着门楼子,一端接着分界街。平常,大门的防守并不严密,不论白天、黑夜,门前的木头岗亭里只有一个矿警站岗,两道大门从未关死过,门楼上的石堡里也从未住过人。正因为这样,五月二十一日灾难发生时,窑工们才能一无阻挡地涌进公司。进了公司大门百十米,向左拐通过内护矿河的小石桥,便是公司生活区,而小石桥这边则全是工矿区;大华公司大门,实则是公司生活区和工矿区共用的一个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