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韩玄子对这件事的处理,十分惬意。他虽然并未公开出面,却重重整治了狗剩、秃子这类人。整治这些人,目的在于王才,他是要这小个子知道他的厉害。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他就披着羊皮大袄,在镇街上走动了,还特意路过王才的家门口。他很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王才,但王才没有出门。
  王才也明白这个事的处理,是冲着他来的,十分苦恼。他百思不解的是,自办了加工厂,收入一天天多起来,他的人缘似乎却在成反比例地下降,村里的人都不那么亲近他了。夜里,他常常睡在炕上检点自己:是自己不注意群众关系,有什么地方亏待过众乡亲吗?没有。是自己办这加工厂违犯了国家政策吗?报纸上明明写着要鼓励这样干呀!他苦恼极了,深感在百分之八十的人还没有富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先富,阻力是多么大啊!
  “我为什么要办这种加工厂?仅仅是为了我一个人吗?”他
  问他的妻子,问他的儿女,“光为了咱家,我钱早就够吃够喝了。村里这么多人除了种地,再不会于别的;他们有了粮吃,也总得有钱花呀!办这么一个加工厂,可以使好多人手头不紧张,可偏偏有人这样忌恨我?!”
  他开始思谋有了钱,就要多为村人、镇上人多办点好事。他甚至设想过,有朝一日,他可以资助一笔钱,交给公社学校,或者把镇街的路面用水泥铺设一层。但这个设想,他一时还没能力办到,他还得添置工厂设备,还得有资金周转。他仅仅能办到的,就是在春节时,自己一家办一台社火芯子。但这种要求却被拒绝了。他便准备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自家包一场电影,在镇街的西场子上放映,向众乡亲祝贺春节。这,他可以不通过
  任何人,直接向公社电影放映队交涉就能办妥,他韩玄子还能说什么呢?
  一提到韩玄子,他就有些想不通:这么一个有威望的老人,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容他王才!?但是,在这个镇上,韩玄子就是韩玄子,他王才是没有权势同他抗衡的;他还得极力靠近他,争取他的同情、谅解和支持。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当面锣对面鼓地与韩玄子争辩是非曲直的。
  他还是坚信,人心都是肉长的,韩玄子终有一天会知道他王才不是个坏心眼的人。
  但是,就在腊月二十九日,二贝娘在本村挨家挨户给大伙说请“送路”的日子,他在家已经备了酒菜,专等二贝娘一来,就热情款待。可一直到天黑半夜,二贝娘没有来,他才明白人家真的待客不请他。
  他从来不喝酒,这天后半夜睡不着,起来喝了二两,醉得吐了一地。天明起来,就自个拿了三十元,到公社电影放映队去,要求包一场电影,并亲眼看着放映员写好了海报,张张上面注明:王才包场,欢迎观看。
  海报一贴出,白银首先看到了,跑回家在院子里大声给娘说:
  “娘,晚上有电影哩j晚饭咱都早些吃,我擦黑给咱拿凳子占场去!”
  娘是不识字的,看电影却有兴趣,当然也喜欢地对小女儿说:
  “你去白沟,叫你姐和你姐夫吧,让他们也来看看,那地方难得看一场电影的。”
  韩玄子在堂屋听说了,问道:
  “什么电影?”
  白银说:
  “《瞧这一家子》!”
  韩玄子说:
  “老得没牙的电影!再看有什么意思?”
  白银说:
  “看便宜的嘛,是王才家包的。”
  “他包的?他家有什么红白喜事,要包场电影?”韩玄子说,“晚上不要去,那么爱看便宜电影!没有钱,我给你钱,一角五分,你买一张票,坐到电影院里看去!”
  白银不敢回嘴,却小声说:
  “电影是电影,里边又不是王才当主角!再说,咱不去,人家这场电影就没人看了?”
  这话亏得韩玄子没有听到。他在家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他直直走到巩德胜的店里。巩德胜亏得他出了大力,才惩治了狗剩和秃子,见他来,殷勤得不知怎么好。韩玄子说:
  “怎么样,这两天,那狗剩、秃子还来扰乱吗?”
  “没有。”巩德胜说,“他只要有钱,就让他来吧,他要再摔坏我一个酒盅,我自个倒要打破一个酒瓮哩!',
  韩玄子就笑了:
  “你该庆贺庆贺了吧?”
  巩德胜说:
  “那自然,来半斤吧。”
  韩玄子说:
  “我不喝你的酒。你要有心,你就手放大些,包一场电影,让镇子上的人都看看,也好扬扬你的名声。”
  巩德胜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