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3页)



  "老爷。我是你的人了。千金难买也是你的人。"她撇撇嘴婉娩地说道,一任香汗津津,却抬手去抚他的脸。这是温存,虚情假意也要温存。

  "是。"他的手兀自不舍的抚摸着她的身子,却终于力不从心沉沉睡去。她在他身边长长地出了口气,浑身疲乏,却无困意。

  次日晨起,惜春强支着身子要服侍陈侯起身,他按住她,脸上流露的眷恋温柔是令下人惊讶的。"你不必起来,好好休息。"回身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姨娘。"惜春温婉笑着,点头,返身倚在枕上,一直看着他出去,将脸转向里面睡下,下人亦知趣的退出,她的地位,在陈侯的温然一顾中悄然确立。

  等人都去尽了,惜春下床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一夜风霜,她看自己的眉眼,原不是像人传说的那样立时会变,她还是她自己,只是内在裂变粉碎,与先前划开巨大鸿沟。

  惜春离了妆台,懒懒地披了袍,现在还早,不到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她站到窗口,取了一枝白玉兰,靠在美人塌上,拿在手里拨弄。

  晨光,寂寞。飞鸟单行。

  她去请安,由丫鬟领着趸过垂花门,走过玫瑰月季花枝头交搭的月洞,进西花厅,这是陈侯平素宴席之地,装修得十分精致。绣阁参差,文窗窈窕,循廊曲折,一路珠箔湘帘,玉钩斜卷直达陈侯夫人住处。沿途一些妙龄丫鬟来往,见她们来,都垂手让道,显然已是知道新晋的姨娘。

  到了夫人处,惜春旁边的丫鬟脆声叫道:"惜姨娘来给夫人请安。"

  惜春闻言心里一顿,有一点恍惚,暗暗笑起来——说的姨娘就是她,这一愣神正好在门口站住了。接着房门呀的一声开了,便有人给打起帘子。惜春走到门口,轻轻提起了宝蓝金银丝绣的裙子,跨过那半尺多高的门槛。丫鬟跟进去,放下了门帘子。

  夫人刚刚起来,尚在梳头。见她来,因笑道:"你来得可早,我才起呢。何不多歇一会?"惜春走过去,道:"让我来吧。"说着接了丫鬟的梳子,轻轻帮他梳头。夫人道:"这怎么使得,还是叫她们来吧。"惜春却不停手,微微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我来就是服侍您和老爷的,您何必同我客气,伺侯您原是我该做的。"

  夫人笑着,也不再拒绝,端坐在镜子前由她去。一时弄好,见自己发型焕然一新,喜得笑道:"你果然手巧。"又见惜春只穿了蟹青缎鞋,鞋上别无花样,只鞋尖缀了米粒大小的珠子,将她打量一番笑道:"你也太素了些。"夫人看住光艳逼人的惜春,触动心思,心又一灰——饶是这样也要惊于惜春容光潋滟。到底是年轻。她也有过这样的年轻,只是远到如孤帆远影了。当着惜春的面还要拿住不了,不能露出失落来,她自失的一笑,转脸望着惜春的丫鬟道:"不知她们服侍的可用心呢?可惜了入画那丫头没带过来,你一人孤零零的。"

  惜春欠身赔笑道:"有老爷和夫人在,我也哪有得委屈受。入画早定了亲,要嫁人的人,我自然放她出去。宫里还有个几年一选,几年一放,我也没有留着人不放的理。"

  夫人闻说,想了想,点点头道:"这是你的体贴处。"说话间见有丫鬟奉了茶来,夫人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就要喝,想想又放下,皱眉道:"人老了连胃也不经用了。这点薄茶都禁不起了。"

  "哪里是什么老不老的?"惜春淡淡道:"茶是剐胃的,空肚子喝茶自然不舒服,夫人用点别的吧,我早起叫人煮了燕菜粥。这就叫人给你端一碗来。"说着便回身叫道:"绣痕。"

  随着她来的丫鬟领命去了,不一时端了一碗粥来,惜春接了,服侍夫人用下。又絮絮地说了些话。才退出来。

  从房里出来,惜春轻轻松了口气——这是她做姨娘的开始,融入一种生活,其实也不难。她以最大的努力取悦着别人。陈侯,夫人,府里的下人,脱离了原先的环境,她不见得就活得差,相反还有种被释放的感觉,她毕竟有了一个归宿。也算是有个家。做了妾,本来落到别人嘴里就是狐媚子,当得好不好免不了流言。她放得开放不开,都甩不脱这身份,那不如从容些。像戏子,既上得台,就要对得起肯赏脸的观众。

  惜春有时想起逝去的大姐元春,名为贵妃,在宫里不也是个姨娘类的地位吗?惜春的小心翼翼卓有成效,两个月后,贾府那边带话过来,说事情已经办成。惜春寻机禀明夫人,回家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