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3/4页)

猛然之间,他停了下来,似乎有一个耳熟的声音,他转回身,朝着栅栏挤过去。一束阳光落在那个说话人削瘦的面孔上,一张狼皮的嘴脸下,那张面孔闪着狂热的光芒。那位军团司令官认出他是铁面无私的克里斯普斯。

“忏悔你们的罪恶吧。”他发出低沉有回响的声音,“因为时候已到,那认为死亡就可以把他们罪过洗清的人又犯了一项罪恶,他将会被扔进永恒不灭的火里。你们每一个人的罪恶都被加进了基督的苦难里,使得这些苦难存在,所以你们怎么有胆量认为你们的死亡可以报偿他?今天,正直的人和有罪的人都将死去,但是主会预知他自己的死亡。你们完了,因于狮子会抓住你们,啃咬你们的身体,然而狮子不会让你们和神把帐结清,不会清除你们的罪恶。神在让他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显示出了足够的怜悯,可是从现在起,他将只是一个严厉的,不循私情的法官,不会放过任何罪恶,不会使犯恶者逃脱惩罚。你们已然亵渎了神,你们这些以为用死亡的痛苦便可以抵销你们的过失的人!你们已然挑战了神的公正,而你们注定会下地狱!不会有再多的慈悲,因为神愤怒的时刻落到了你们头上!你们将站在一个可怕的法官面前,除了最正直的那些人,他不会饶恕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忏悔吧,我说,因为地狱的大门在你们前方敞开,你们全都要堕入地狱,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子女!”

哪怕是在即将落在所有这些人头顶上的死亡面前,他还是那样狂热,激越,以及无情,他在他们低垂的脑袋上方挥动着瘦骨嶙峋的双手,而他们则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祈祷着宽恕。“让我们忏悔我们的罪恶!”在他说完后,几个声音跟着喊道,而这时,只有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声音以及击打胸口和砸拳头的沉闷响动打破了寂静。

维尼奇乌斯觉得他的血液仿佛忽然冻成了冰。他的一切希望都有赖于基督的仁慈,可现在他却听到一场恐怖的审判即将到来,怜悯荡然无存,就连死在竞技场上也不会使神动容。他立刻想到彼得会说出不同的话,会用另一种口吻和那些将要死去的人交流,然而惊诧仍旧存在。克里斯普斯沙哑,谴责的狂热言语使他变得恐怖和惊耸,变得与这个被黑暗的栅栏围起来的牢笼,那个栅栏之外他们即将献身的地方,以及这群蒙冤者们为了他们可怕的表演而被提前装扮起来的样子一般无二。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他吸了一大口污浊的空气,被呛住,感觉好像被扼住了脖颈。动物皮毛和被层层堆叠的人体的热气和恶臭使人呼吸困难。他周围的一切都加重了可怖威压的画面,比他曾经奋战过的最血腥的战斗还要恐怖一百倍。他突然害怕自己会崩溃,会倒下去,就像在他回头继续在牢笼里寻找吕基娅时,在他脚下绊住他的人体一样。

时间在流逝。他知道,通向竞技场的铁栅板随时都会被提上去,他开始呼喊吕基娅和乌尔苏斯的名字。即使他们不在那里,他也希望也许有认识他们的人。

真的有认识他们的人,一个从头到脚缝在熊皮里的男人拽了拽他的袖子。“他们留在监狱里,大人。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我看到她病得躺在小榻上。”

“你是谁?”

“我是个采石工,使徒彼得在我的茅屋里为你施过洗,大人。他们三天前把我关到了牢里,但我今天上午就会死了。”

维尼奇乌斯做了一个深呼吸,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进来是想找到吕基娅,此刻他感谢基督她并不在这里。“那是神恩的迹象。”他深信不疑地对自己说。

但是那个采石工又拽了拽他的托加,“大人,您还记得吗,大人,是我把你领去彼得布道的那个葡萄园的?”

“记得。”

“我后来见到了他,他们把我关起来的前一天。他祝福了我,还说他会到竞技场给所有赴死的人祝福。我想在我走的时候看到他,看见十字架的符号。那会让死容易些。所以,假如您知道的话,大人,告诉我他在哪里。”

维尼奇乌斯把音量放低。

“他扮作了奴隶,和佩特罗尼乌斯的家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会坐在哪里,但是我会去看台上瞧一瞧,到你出来进场的时候找到我的位置。我会站起来,把我的头转向他们的方位,之后你就会亲眼发现他了。”

“谢谢您,大人。愿神的安宁与您同在。”

“愿救世主向你展现他的恩德。”

“阿门。”那个采石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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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公元69-96年统治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