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页)

老九脸一红说:“对不起,是我想歪了。”接着又说,“可你也真干得出来呀,愣跟我耗了一个月没蹦一个正经字儿,幸亏劳务输出结束了,不然我签证都到期了。这都客客气气一个月了,你受得了吗?你这么打发小鬼儿,还让不让人要点脸了?”

叶子农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点了一支烟,等老九情绪稳定点了,说:“九哥,我就说两条,如果九哥觉得不在理儿,随你怎么骂我。”

老九说:“好,你说。”

叶子农平静地说:“咱先不说真相,先说人之常情。九哥,咱将心比心想想,谁愿意多事啊?你要是跟罗家明一样,那我就甭混了,就为我这张臭嘴擦屁股吧。”

老九说:“怎么会呢?”

叶子农说:“怎么不会呢?罗家明栽的跟头是呈因果存在的,谁具备了那种条件谁都离栽跟头不远了,因果还能虚了吗?这事搁你,你是愿意多一事还是少一事?”

老九说:“那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叶子农说:“这不得了嘛。咱再说这事的真相,真相是啥呢?你是来找高人的,是来讨高招儿的。九哥,这个事实咱承不承认?”

老九点点头说:“承认。”

叶子农说:“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我不是高人,没有高招儿,你不信哪。我拿不出你想要的东西,有的话我早给你了。”

老九说:“你没给罗家明吗?那见路不走算什么?”

叶子农说:“见路不走是提醒他,甭琢磨什么高人、高招儿,是让他做老实人、办老实事的,是让他实事求是的,可他还是奔高人高招儿去了,这一奔可就瞎了。罗家明就是这样死的,你要往那儿奔,你也死。”

老九说:“我觉得你这次劳务输出就是高招儿。”

叶子农说:“那是条件的可能。条件的可能是什么?就是实事求是。你来干吗呢?你是来找秘籍、法宝的,是要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是要点石成金的,你这不是难为我嘛,咱要有那点石成金的本事,那咱还不把天下的劳苦大众都点成大财主?”

老九沉思了好久,说:“这话你咋不早说呢?”

叶子农说:“见路不走这句话不是你来红川才知道的吧?实事求是这话还用我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锥子都扎不出血了。”

老九似懂非懂,说:“那……是我错了?”

叶子农说:“甭管谁对谁错,先住下,行不?”

老九再次拿起信封说:“兄弟,别让九哥太难做了,收着。”

叶子农说:“九哥高兴,那我就收着。”

老九说:“我脸皮够厚的了,也不在乎再厚点了。你看我明天就走了,你又没妻小,那咱住家里说话多方便哪。”

叶子农笑了笑,说:“住不下呀,真的住不下,还不如柏林那间呢。一会儿我带九哥去认认门儿,看我是不是成心赶你呢。”

老九拎起行李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办手续。”

老九办完住宿手续直接把行李寄存了,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叶子农的家。

郁金宫饭店离叶子农家不远,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车程,这就是叶子农选择这家饭店的原因。车子从大街拐进一条胡同,胡同里没有任何高层建筑,清一色的平房,密密麻麻,七连八拐,以大杂院居多。从胡同口往里,几乎每个临街房都是小餐馆,一家挨着一家,已经临近晚饭的时间了,家家餐馆都开始忙碌,显得十分嘈杂。出租车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老九跟着叶子农走进这座院子。院子里有人在自家的自来水池洗衣服,也有人家在做饭,锅铲翻菜的声音都能听见……叶子农一路走过,偶尔碰见熟人打个招呼。老九生在纽约,虽然在电视里也知道一些北京风情,但是从没有真实体验过这样的场景,那种地道的京腔京味打起招呼格外显得亲热,让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叶子农的房子又低又小,在两间瓦房的夹缝中,木制房门上的褐色油漆已经脱落得所剩无几,房门的右侧是一扇小窗户,几乎看不到本色了。叶子农开门进去,打开灯,老九立刻理解了叶子农说过的那句话:住不下呀,真的住不下。房子只有一间屋,最多也不过10平方米,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柜,除此屋里再没什么大件了,也放不下了。屋子没有后窗,通风不好,有一股潮湿的气味。如果说叶子农在柏林的房子让老九意外的话,那么眼前的这间房子就是让老九不可理解了,甚至感到辛酸。

叶子农费了好大劲才把门口的自来水龙头拧开,放出来的全是带有红铁锈的脏水,他拧开水龙头就不管了,让脏水顺着池子往外流,然后把一张方形折叠桌搬出来展开,又拿出两个马扎、脸盆、毛巾。这时候自来水已经变清了,他先把折叠桌和马扎擦干净,让老九先有个地方坐,再优先清洗电热壶,烧上水,这才去屋里擦床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