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嫣然（第3/3页）

这次蔺莫桑从凤凰山上狼狈不堪地回到千柱屋，能保住一条老命就已经算是万幸了。他要面子，躲进屋子里数日不肯出来见人，尤其是不想见狼子与吴艳红。他在凤凰山上蒙受了绑上石头沉潭的羞辱，这几乎跟要了他的命一样的厉害。嫣然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见机会来了，她岂肯放过，便见缝插针地开始付诸行动了。见门关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她从心底里冷笑一声，软硬兼施，终于让他开了门。她飘了进去，春风满面，一脸的妩媚，似笑非笑，她在他的面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嫣然将一杯酒递给蔺莫桑，自己也倒了一杯，她眼中含着泪水，深情地说，来，老爷，嫣然陪你喝一杯。他动情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陪我喝酒，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亲，现在还能记着我的，也只有你了。嫣然已经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他也以袖遮掩着杯子，开始饮酒，趁她不注意，他将杯中酒全都倒进了衣领里面。嫣然笑了起来，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笑，她终于也肯对自己笑了。她的笑声冷冷的，像冰珠子一样滚出来。她说，蔺莫桑，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了眼，人算不如天算啊。

蔺莫桑怔怔地看着她，惊问，你在酒里下了毒？她逼视着他，恶狠狠地说，蔺莫桑，你一辈子算计别人，没想到吧，今天也让人给暗算了。你想必不会忘记吧，在茶马古道，在土司家里，你害死了老土司，拐走了他的女人，你谋财害命，劫财又劫色，你这条豺狼，毒蛇……蔺莫桑盯着她，这么说，你是为了复仇才嫁给我的？嫣然点了点头，你说中了，就为了给我当土司的丈夫报仇。他忽然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是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你那位行将就木的老土司，对你有什么好？他都忍心将你也五花大绑，要将你一起沉潭喂鱼，而你居然还护着他？你就那么的贱！再说，你当初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你自己偷情，偷汉，红杏出墙，那又怎么说！她颤声道，你别说了，我的心很乱，被撕成了两半，被撕成了碎片。我承认，我自己也有罪。可我终究是个女人，当初他曾在我落难时给了我活路，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女人其实非常看重闯进她世界里的第一个男子，看重她初夜的第一次。他突然将手中的酒杯也扔在地上，厉声道，好歹毒的妇人心！可是，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走南闯北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你这点雕虫小技又岂能骗得了我？

嫣然发出了痛苦而绝望的声音，你……她倒了下去，嘴角淌血，眼神幽怨，带着深深的遗憾，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她忽然发出一阵狂笑，告诉蔺莫桑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杀死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另一个是他的儿子，她的腹内已怀上了蔺莫桑的孽种。这下蔺莫桑傻了，自己朝思暮想就想要一个为蔺家传承香火的后代，现在倒好，他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蔺家要绝后了。老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啦，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安排？刹那间，他们都意识到了，人算不如天算，这是老天在惩罚他们，他们都遭到了报应。

嫣然的气息细若游丝，声音更是微弱。梅香闻讯跑了进来，抱住三奶奶，大声地呼唤。一切都晚了，嫣然叫着老土司的名字，说她跟他去了。梅香异常悲伤，毕竟除了二奶奶玲珑，三奶奶嫣然也是善待她的，并且，三奶奶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尽管她跟二奶奶一样的红颜薄命，但梅香还是尊敬她的。大奶奶崔禧、女管家张嬷嬷、看家护院的敢死队长狼子及他的女人吴艳红都闻讯赶来了，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暗自庆幸的。蔺老爷一脸的痛悔与沮丧，他摆了摆手，吩咐下去，厚葬三奶奶。

从那以后，那个蔺莫桑得了间歇性的精神分裂症，几乎成了疯子。发作起来时，他见年轻漂亮的女子就拦截，认对方为自己的少奶奶，并且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的乱叫，他在东白湖古镇上到处游荡，幽灵一般。有时候，他也会出现在东白湖古镇的山野，与那些毒蛇猛兽在一起，与那些豺狼虎豹在一起，与那些毒虫毒蜂在一起，他和他的男管家狼子一样，都有一颗豺狼的心。当然，他更多的时候还是正常的，还是道貌岸然的千柱屋的主人，蔺家大院八面威风的蔺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