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佛祖脚上血(第3/6页)



等到老崔走远,方灯扑通一声跳进了院子里。傅镜殊说:“你当心脚下,别一不留神摔成了失足少年,嗯,应该是失足少女。”

方灯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情,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背靠着那只石狐。

“这个他们没搬走?”

“大概他们觉得它又沉又不值钱。”

他的花架上还有几盆新移植的美人蕉,其中一盆还开着花,他把几朵花都摘了下来,递给方灯,“给你,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说得你好像很老一样,不就比我大两岁,充什么老头子?”方灯接过来仰起头三下两下把花里的蜜吸得干干净净,笑嘻嘻的,目光流转。她拍拍身后的石狐,问:“莫非你不是人,是石狐狸变的?这玩意都是成双成对的,要不怎么会只剩下一只?别人都说上了岁数的东西会有灵性,变成各种精怪。我早觉得你不像人了。”

“你是骂我还是夸我?”傅镜殊看着被方灯扔到一边的美人蕉,笑着说:“美人蕉又叫虞美人,按照佛教的说法,它是佛祖脚趾上的鲜血幻化成的。你整天都吃这个,说不定也有灵性,会变成一只狐狸。”

“为什么你变成人,我倒变成了狐狸?”方灯细想他的话,越想越恶心,“你是说我一直在舔佛祖的脚趾头?”

“你看,我就说你有了悟性。”

方灯捡起脚边的残花朝他扔过去,“傅镜殊,你这坏蛋!”

他歪头避过,学她坐在石狐的另一侧,“咦,难得你没有乱喊我的名字。”

“傅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灯嘴里顶回去,心里却早就不生气了。

“为什么你放任他们像强盗一样搬走你的东西?”她说完心里忽然有了个让她害怕的答案,于是有些惊慌地试探道:“……因为你让他们拿走了那些东西,小王八蛋傅至时的家人才没有找我的麻烦?”

傅镜殊说:“他们总会找到理由从这里顺走东西。不过也无所谓,去年风刮倒一棵玉兰就砸坏了凉亭,前年西楼也彻底崩塌了。即使没有傅至时他们一家,这院子也在一天天破败,说不定什么时候,东楼也成一堆烂砖破木头。”

他说得云淡风轻,方灯却懊恼到一句话也不想说。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解气的举动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恨不得把臭泥糊到自己嘴里。

傅镜殊见她面色黯然地沉默,猜透了她在想什么,用手里玩耍着的狗尾巴草扫过她的鼻尖,“要你操什么心?该去的让它去,会来的自然来。”

“他们真的是你的亲人吗?”方灯闷闷地说。

狗尾巴草在他手上颤巍巍地点头。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老崔叫我小七,是因为我在家族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七。他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叫了,老思想转不过弯,不肯叫我名字,但是都什么年代了,总不能再老爷少爷地叫。我也不是什么大少爷,老崔带大的我,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那你真正的父亲呢?他为什么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朱颜姑姑说他去了国外。”方灯自悔失言,她忘了朱颜对于傅七来说是个不可触及的禁忌。

果然,他连提都不愿提那个名字,没有接方灯的话。

“傅至时他爸叫傅镜纯,他的祖父和我祖父是亲兄弟,我曾祖傅学程一共有三儿一女。大儿子傅传本,二儿子傅传格,三儿子傅传声,女儿叫傅传云。”

“我知道你的曾祖父,老师在历史课上提过他,还有傅传声,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傅传云……是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钢琴家?”方灯说着不禁悠然神往,想到那些个在近代史上或多或少留下了痕迹的故人都在他的族谱里,在他的血脉中,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傅镜殊点了点头,“曾祖父的三个儿子里,大儿子传本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维仁,也就是傅至时的祖父,我的大伯父。大伯父由寡母带大,没有同胞兄弟姐妹,他是个本分厚道的好人,心不在经商,他年轻的时候家里还好,但他一直在岛上的中学任课,大房的产业也多半交给三房代为打理。解放前,傅家举家迁往海外,大伯父不肯走,理由是他根在这里,一辈子教书育人,清白处事,不管时局怎么变化也于他无损。事实上后来他吃了很大的苦头,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代替外头的傅家人受过。”

“他为什么把名下的傅家园产业卖给了郑太太,郑太太是谁?”

“嗯,这个待会我会告诉你的。解放后没几年,傅家园里住的就不是傅家人了,政府把它收为公有。听老崔说,最多的时候这里挤进了二十几户人,你肯定想象不到那时的热闹,正门花园里都是棚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