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3/4页)

楚留香笑道:“说得好,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二人言辞投契,蔺王孙却不大以为然。他不料到事情进展若斯,听得面色愈发苍白,神态更添焦灼,当下肃然道:“不可!楚兄,兄弟我有要事托付给你,你难道不肯答应?”

楚留香却用指尖点了点茶盏:“茶已凉了,蔺兄不使人添些热茶与我二人?”

蔺王孙闻言哭笑不得,失仪地坐着顿了顿足道:“楚兄!”

楚留香见状,正色道:“若我所料不错,那给你送帖子的人是谁,你至今也没查到罢?”

蔺王孙略感面上无光,道:“确实如此。”

楚留香道:“马脸张也不清楚?”

蔺王孙这次话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楚留香毫不意外,道:“看来船上的人准备十分秘密,也十分周全,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你看不清楚的地方。这种时候你要将沈眠从海侯城送出去,焉知不是将她送入虎口?依你所说,船上的人睚眦必报,那他们未必会放过沈眠。毕竟十八年前,牵星山庄也算与之结仇了。”

蔺王孙愁道:“我如何不知?我不敢贸然将她送走,也不敢将她接回府中照看,只怕弄巧成拙,反使她暴露在敌人眼前。思前想后,也只有楚兄你可以托付了。”他略显失态地向楚留香微微倾身探去,桌上双手紧握成拳,苦劝道,“楚兄,这件事本与你无关。我只请你将她带走,今晚就离开海侯城,旁的你不要去管,也不要再打听了。”

楚留香却淡淡道:“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一来,我没法看着我的朋友身陷险境而不顾。”他不理蔺王孙的打断,续道,“二来,我也没那个本事将她安全带走。”

蔺王孙张了张口,一时怔住了。

楚留香瞧到他的神情,忍不住苦笑道:“蔺兄,你未免也将楚某看得太过神通广大了罢?我侥幸活到今天,不过也是靠了几分运气罢了。”他叹了口气,“你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若海侯城的局势连你也摸不清楚,我楚留香小小一条外来的泥鳅,又哪来的本事瞒天过海,将个大活人悄无声息的变走?”

蔺王孙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沉默半晌,反问道:“楚兄当真没了法子?”

楚留香道:“我的法子眼下只有一个,那就是等。运气好的话,这一关能过;运气不好,那就只好等死了。”

蔺王孙镇静了下来。似乎自知绝望,经年熏陶下的世家风仪又逐渐回到了他身上,方才的失态都如云烟般消散了。他默默望着楚留香半晌,回神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将楚兄也拖下浑水?……是我自乱了阵脚……委实令楚兄见笑了。”说着,他轻轻拉了拉桌下的缠银红绳。

片刻功夫,帘外一名高髻侍女托盘袅娜而至,奉上了三盏新茶。

蔺王孙笑道:“不说了,我们喝茶。只是这杯茶喝完,二位便请回。”

楚留香面无表情,冷冷道:“时至如今,你难道还认为我会走?”

蔺王孙目光定定地望着他,良久之后,他才沉声道:“楚兄,或许蔺某生平最该得意的事,就是与你交上了朋友。”说罢,他绝口不提让楚留香离开之事,转向方天至道,“不知法师有何打算?”

方天至早有打算,闻言向蔺王孙微微欠身一礼,和声道:“阿弥陀佛,不敢当法师二字。二位称呼贫僧法号便是了。”又微笑道,“今日幸蒙蔺施主布施饭菜,贫僧目下腹中饱足,实是感激不尽。只是天色已晚,贫僧无处落脚,不知能否厚颜在府上留宿几日?”

蔺王孙知其言下之意,但仍斟酌道:“若在平时,法师肯在寒舍小住,在下自当殷勤款待,只是如今之际……恐怕连累法师。”

方天至笑了笑道:“施主宽心,贫僧练过几年拳脚,自保有余不说,兴许到时还能略尽绵薄之力。”见蔺王孙迟疑,又道,“罪过!贫僧下山本为寻找师叔下落,船上之人不论如何总要见上一见。如今自不量力,狂言相助,实也是出于私心,还望施主不吝成全。”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料想蔺王孙也不会再去推辞,果然便听他道:“既然如此,法师尽管住下便是。”

方天至目的得成,终于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而蔺王孙轻咳了一声,将热茶微微沾了沾口,开口说:“二位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不如今夜先散了,等明日一早,在下再设宴款待。”

客随主便,三人就此起坐,并肩出了花厅。

轻雪如絮,风寒扑面,凉气入肺令人神识为之一清。

蔺王孙亲自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这才静立阶下,目送方楚二人随仆从挑灯而去。

临到花树拐角处,方天至微微侧首回望了一眼,余光仍能瞧见蔺王孙的身影,而楚留香则随便许多,向领路的仆人笑道:“这位师父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路。劳你费心,给我二人找两座邻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