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他心底其实都明白。

方天至自知甚清,他并不曾真有过同道中人,也不曾真的有过朋友。

可此时此地,他与楚留香明明相识最浅,但他却是方天至人生中,第一个由于关切他安危,而替他当出头鸟的铁头娃。

方天至注视着这个铁头娃,心中感到不大适应,但又陡生一丝触动。

他二人同陷在阴谋之中,彼此之间多有隐瞒保留之处,似乎不能算是朋友……他忽而心想,究竟什么才算是朋友?

比起无花,楚留香仿佛更像他的朋友。

众人对他心事丝毫不知,而章宿听了楚留香的话,整张脸孔都微微抖动起来,显然已恨惧交加之极,他缓缓坐下回忆,凄冷道:“来人约莫有上百个,仍是穿着白衣裳。也不知是从何处钻出来的,简直鬼怪一般,等我庄上家丁发觉时,外头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个个武功都不错,远非我家丁可比。至于领头的……领头的一个我记得他!他就是当年给周兄弟二人斩断了手臂的那个人!”

楚留香似有疑虑,问:“只他一人?”

章宿点头道:“不错。”

蔺王孙听他这问题似有言外之意,便道:“怎么,楚兄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楚留香缓缓摇了摇头,一抬眼,见众人都瞧着他,只好道:“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奇怪。”

蔺王孙道:“奇怪?”

楚留香一时没有回答,仿佛又陷入思索。

蔺王孙不愿惊扰打断他,转而问方天至:“雪惊兄也觉得奇怪?”

方天至念头转了转,觉得说了也无妨,便道:“此事若说奇怪,就奇怪在前后矛盾。”他见蔺王孙面生困惑,又道,“蔺施主曾说,十几年前,船上来人夜围牵星山庄,当时沈前辈的世交好友都在场相助,但那城主武功盖世,诸位前辈拼死相斗,不过使他重伤遁走而已,林前辈却也不幸饮恨。”

蔺王孙道:“不错。”

方天至道:“那城主十几年来休养生息,想来武功造诣更深,麾下人手更足。如果你是那个城主,今日卷土重来,该当如何?”他顿了顿,缓缓道,“你会不会故作疑兵,用声东击西之计,使诸位分散各处,再图一一击破?这仿佛很不符合他的脾气。”

蔺王孙不由得怔住了,道:“我……是啊。如果是我,当把帖子也散给章世伯、周世叔,几位前辈与我父亲情同手足,必定聚首一处,共谋对敌。到时我只需……只需……”他的话说不下去了。毕竟听起来实在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天至见他已想通了,才点头淡道:“然也。只有人马不足,实力不济,无法将仇人聚而歼之,才能用到这一招声东击西。”

蔺王孙失神半晌,忽生希望问:“或许他们本就实力不济呢?”

方天至微微一笑,问:“十八年前,除却城主重伤而去,一个年轻头领断了一臂外,他们可还有甚么伤筋动骨之处?”

蔺王孙迟疑道:“不曾。”

方天至道:“若说他等实力不济,无非一来老巢生出变故,伤了元气。二来城主重伤难愈,死于非命了。不知蔺施主同不同意?”

蔺王孙道:“不错。”

方天至道:“这两个理由似乎都说得通,但却都说不通。原因就在时候不对,如今已是十八年后了!若是巢穴生变,不外乎两种情形。一则是那城主不久便不治而死,他等争权夺利,以至实力大损。若是如此,他等欲给前城主复仇,要么是为了争功夺位,要么便是休养生息已足,前来清算旧账。”

楚留香此时已从沉思中回神,闻言微笑接口道:“雪惊言之有理。若他们城主之位仍未定下,想要复仇争功,定会趁早而来,不会拖到十八年后。而若是休养生息已足,又何必以阴谋诡计取胜呢?显然巢穴生变,是说不通的。”

他微微苦笑,显是仍没有想通,“而若他们城主早年未死,而是挣扎十数年,近日才赴黄泉。他又何不趁自己尚有余力之时,早几年亲自来使这一手声东击西之计呢?”

方天至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便是贫僧所言矛盾之处了。”

楚留香则喃喃道:“所以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这原因一定十分重要。也许想通了这个,就一切都想通了。”

蔺王孙听明白了,不由更感棘手,半晌才道:“即便如此,眼下长梅岭也是非去不可了。”

楚留香问:“你的眼线遍布海侯城,至今仍没发觉他们的踪迹?”

蔺王孙道:“我已命人将海侯城翻了个底朝天,眼下还没有眉目。不过还有两个地方并没查完,一个是城外的大片渔村,一个则是城里的九道沟。这两个地方鱼龙混杂,人口稠密,惯是藏污纳垢之处,便是我也没什么办法一一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