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5页)

“我还没有说完,豆叶小姐。”妈妈回答道,“我的方案是这样的:诚然,我只能支付您通常所要求的一半费用,但是假如千代真的能像您所预期的那样,在二十岁时就还清她的债务,那我就把您应得的另一半钱付给您,外加百分之三十的提成。从长远看,您能赚更多的钱。”

“假如千代二十岁时没能还清她的债务?”豆叶问。

“很遗憾,若是那样的话,我们两人的投资就都收不回来了。我们艺馆将没办法把欠您的钱付给您。”

一阵沉默之后,豆叶叹了一口气。

“我对算账很不在行,新田夫人。但是假如我没理解错的话,您是想让我接受一项您认为可能无法完成的任务,报酬却比平常还要少。祇园里许多大有希望的年轻女孩都想做我的妹妹,而且我无须为此承担任何风险。恐怕我不得不拒绝您的提议。”

“您说得很对。”妈妈说,“百分之三十是有点低。这样吧,如果您成功了,我给您加倍的钱。”

“但如果我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

“请不要这么想。千代的一部分收入始终都是归您所有的。只是如果您失败了,我们艺馆将无法支付您额外的酬金。”

我确信豆叶不会答应,可是她却说:“我想先搞清楚千代的债务究竟有多少。”

“我去拿账本来给您看。”妈妈对她说。

我没有听到她们后来的谈话,因为这时阿姨不能再容忍我偷听了,她打发我出门办事。那天的整个下午,我像地震中的岩石一样焦虑不安,因为我不知道事情的结局会如何。如果妈妈和豆叶无法达成一致,我这辈子都会是一个女仆,就像乌龟永远只能做乌龟一样。

我回到艺馆时,南瓜正跪在庭院附近的通道上用她的三味线弹拨出阵阵噪音。她看见我后显得十分高兴,还叫我过去。

“找个借口去妈妈的房里。”她说,“她整个下午都在那里拨算盘。我敢肯定她会对你说些什么。然后你要再跑回这里告诉我!”

我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阿姨派给我的任务之一就是帮厨娘买治疥疮的软膏,可是药店里卖光了。所以我决定上楼为自己办事不力向妈妈道歉;她当然不会在乎我是否买到了药膏,她大概都不知道我被派出去买东西。但是这至少能让我有借口进她的房间。

结果我发现妈妈正在听收音机里播的一出喜剧。通常如果我在这种时候打搅她,她会挥手叫我进去,然后继续听广播——边听边抽着烟斗看账本。可是今天,让我吃惊的是,她一看到我就关掉收音机,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我朝她鞠躬后走到桌边跪下。

“豆叶在这里的时候,”她说,“我注意到你在门厅里擦地板。你是想要偷听我们谈话吗?”

“不,夫人。那里的地板上有一道划痕。南瓜和我想尽力擦掉它。”

“我只希望你当上艺伎后,工作能力可以高过你的说谎水平。”她说着大笑起来,但没有从嘴里拿出烟斗,结果不小心把气吹进烟斗里,烟锅里的烟灰都喷了出来。一些烟丝掉到她的和服上时还在燃烧,于是她把烟斗放在桌上,用手掌用力拍打自己,直到扑灭所有的火星。

“噢,千代,你来艺馆已经一年多了。”她说。

“是两年多了,夫人。”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怎么注意你。然而今天,来了一个豆叶这样的艺伎,她说她想做你的姐姐!究竟我该如何理解这一切呢?”

在我看来,豆叶实际上是想伤害初桃,而不是要帮我。但是我肯定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我刚想对她说我也不明白豆叶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还没张口,妈妈的房门就被打开了,我听见初桃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您正忙着骂女仆呢!”

“她快要不做女仆了。”妈妈告诉她,“今天来了个客人,你也许会对此事感兴趣。”

“是的,我猜豆叶来过,要把我们的小鱼从鱼缸里救出来。”初桃说。她走过来在桌边跪下,她贴得我太近了,所以我不得不闪开一点,好为我们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基于某些原因,”妈妈说,“豆叶似乎相信千代二十岁时就能还清债务。”

初桃把脸转过来对着我。看见她的微笑,你或许会以为她是一位正望着自己心爱小宝宝的母亲。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

“也许,妈妈,如果你把她卖给一家妓院……”

“闭嘴,初桃。我请你进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类事。我是想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得罪豆叶的事情?”

“也许是我在街上走过她的身边,破坏了这位娇小姐的好心情,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做过。”

“她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我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