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6页)

“你说的一定是淡路海。他就坐在那边,你瞧。”延用他仅有的一只手朝一个座池指了指,淡路海坐在那里,正为什么事情而哈哈大笑,他身边坐着光琳。光琳一定是看到了我,因为她朝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凑近正往我们的方向看的淡路海,对他说了几句话。

“他从来也不能算是一个相扑力士。”延说,“他喜欢用肩膀去撞对方,那是没用的,但这个蠢家伙却好多次因此而弄断了自己的锁骨。”

此时,相扑力士已经全部入场,站在土俵的周围。他们的名字被逐一宣读出来,然后他们爬上土俵,面朝观众站成一圈。后来,这队相扑力士重新退场,以便让与他们较量的另一队相扑力士登场亮相。延对我说:

“台上的那圈绳子是赛场的界线。率先被推出绳圈、或者除脚以外的身体部位触及台面的那一方就输掉了比赛。这听起来好像挺简单,但你要怎样才能把这么一个巨人推出绳圈呢?”

“我想我可以拿着木响板16站在他的身后,”我说,“希望可以把他吓得跳出绳圈。”

“严肃点。”延说。

我不会硬撑说自己刚才的回答特别巧妙,但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去和一个男人说笑。延的反应让我倍感尴尬,我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这时,会长倾身靠近我。

“延不会拿相扑说笑。”他轻轻地说。

“我不会拿生活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来开玩笑。”延说,“相扑,生意和战争。”

“我的老天,我认为这就是一种玩笑。”豆叶说,“那么您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假如你在战斗现场旁观,或者身处一场业务会议之中,你能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但我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期望我说不。“哦,我一点也不能明白。”我回答。

“确实如此。也不能指望你懂相扑。所以你可以跟着豆叶的小笑话笑一笑,或者也可以听我讲解,学习个中之道。”

“多年来他一直试图教会我欣赏相扑。”会长轻声对我说,“可我是一个非常笨的学生。”

“会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延说,“他在相扑方面不开窍,是因为他没有把相扑当回事。要不是他慷慨地接受了我的提议,让岩村电器赞助这场表演,他今天下午甚至都不会来这儿。”

此时,两支队伍都已经完成了入场仪式。接着又分别为每一队的“横纲”举行了两个特别的仪式。“横纲”是相扑力士的最高级别——“就相当于豆叶在祇园里的地位,”延是这样对我解释的。我当然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说法,不过假如豆叶在宴会上的登场过程有这两位横纲入场仪式的一半长,就肯定不会有人再邀请她了。第二位横纲个子很矮,脸长得十分奇怪——面部没有一丝松弛之处,整张脸仿佛是由石头凿出来的,他的下巴使我联想起渔船的方形船头。观众为他欢呼,震耳欲聋的音量让我不得不捂起了耳朵。他叫宫城山,如果你真的懂相扑,你就能理解观众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狂热。

“他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相扑力士。”延告诉我说。

比赛开始前,广播里公布了优胜者可获得的奖赏,其中的一项就是一大笔奖金,由岩村电器公司的社长延俊和提供。延听到广播后,似乎很生气,他说:“真愚蠢!钱不是我出的,是岩村电器出的。非常抱歉,会长。我将找人去纠正播音员的错误。”

“并没有什么错误,延。想想我欠你那么多情,这是我应尽的绵薄之力。”

“会长真是太慷慨了。”延说,“我对此万分感激。”说着,他递给会长一只清酒杯,并为他斟满酒,然后他们两人便一同喝起酒来。

第一个相扑力士进场后,我以为比赛将立即开始。可是在接下去的五分多钟里,他们只是把盐撒在土俵上,下蹲,把身体斜向一边,高举起一条腿,再将它重重地放下。他们不时弯下腰,怒视对方,但正当我以为他们要发起攻击时,其中的一方又会站起来走到旁边去抓一把盐,撒在台面上。最后,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比赛倒开始了。他们抓住彼此的腹带,互相猛推对方。刹那之间,一方被推得失去了平衡,比赛就结束了。观众鼓掌叫好,可延却摇摇头,说:“技术太差劲。”

在接下来的几轮比赛中,我常常觉得自己的一只耳朵连着头脑,另一只则连着内心,因为我一面听着延颇为有趣的讲解,一面却总是被会长与豆叶的谈话所吸引。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此时我注意到淡路海所在的那片区域有一件颜色鲜艳的东西在移动。原来那是一朵摇晃的橙色绢花,头发里插着这朵花的女人正在位子上跪坐下来。起初,我以为那是更换了和服的光琳,但接着我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光琳,而是初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