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一个人,泽于(第2/4页)

我当然赶紧点头,匆匆将乱七八糟的怪东西捧回柜台倒掉,热了杯白开水给他。

老板娘偷偷在笑,真是的。

半小时后救星阿不思终于回来了,他的桌上也终于有了杯像样的肯亚。

散发浓烈香气的肯亚。

我也莫名其妙地在短短的交谈中,喜欢上了跟肯亚一样浓烈芬芳的他。

2.3

玻璃实在被我反复擦到就像根本不存在那样完美,我只好开始拖地。

“如果我拿到最佳辩士,我一定在致词时好好感谢你啰。”

他捧起拿铁,就像捧着女友的手那般体贴细致,喝着。

“这算什么好好补偿啊?我要你写三十封可爱的道歉信一一寄给我的同学,解释你为什么不能来参加我的同学会。”他女友装可爱嗔道。

但其实一点都不可爱,这种要求就像《辛丑条约》一样糟糕,根本就是想炫耀她有个体贴到家的男友。所以泽于皱起了眉头。

“拒绝她吧,告诉她这样很不成熟。”

我心想,用拖把轻轻碰了泽于的鞋子一下,当做是精神上的鼓励。

“好,但得等我比赛完了才有时间。”泽于歪着头想了想,终于开口。

“怎么可以?道歉信当然要在同学会之前就寄给我的同学啊!你不知道事后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吗?”他女友坚决地摇摇头。

我一边拖地一边快气炸了,怎么会有这种野蛮女友?

真是凤凰叼着喇叭花。

“那好吧,把你高中同学住址写在纸上明天拿给我,我后天就去寄。”

泽于苦笑,笑得很有绅士风度。

我快昏倒。

他们俩后来聊到一年后准备研究生考试的事情,我就没兴趣听了,在柜台后心烦意乱地背世界地理。

不久,泽于的野蛮女友先走,只见泽于了一口气,拿出他那台肥大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小圆桌上,开始打字。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冲了杯肯亚咖啡(这是我冲得最好的咖啡),深呼吸,看了看老板娘。

老板娘正迷上做姜饼屋,只是用眼神示意随便我怎么做。

阿不思打了个哈欠,推推红色胶框眼镜,她也没意见。

于是我捧着肯亚咖啡,走到泽于的身边,有些慌张地坐了下来。

“请你喝的。”我说,小心翼翼地将肯亚咖啡推到泽于面前。

“你知道我喜欢喝肯亚?”泽于有些惊讶,但随即点头称谢。“当然知道,因为你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只会点一杯肯亚,最多再点一块小蛋糕,不记得也记得了。”我尽量笑得温柔婉约。泽于拿起马克杯,笑笑,喝着我亲手调制的肯亚。

“你真是个观察敏锐的人。”

“这应该是夸奖,还是在笑我?”我笑。

“当做聊天的起头,彼此认识的起点吧。”泽于笑得很从容。

他真是个善于沟通的人,不愧是辩论社的社长。

“那敏锐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要坐在角落吗?”

泽于抛出一个简单的问题。

我指着地上他笔记本电脑的变压器,笑笑。泽于也笑了。

有时泽于会在店里待上两三个小时,手指像弹钢琴般在键盘上飞舞。

他坐在角落,是因为角落的位置底下有个插座可以无限制供电,让他指舞不停。

“你果然很敏锐。”泽于赞许。

“不,你的问题不需要敏锐的人才能解得出。”我摇头。

“喔?”泽于。

“只要留一点心就会注意到啊。”

“原来如此,你很留心我?”泽于笑。

我的脸大概红了起来,我从手掌的温度就可以知道。

“真失礼。”我突然变得很有家教。

“对方辩友,我看不出你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呢。”他正经八百地说,“在这个充满商业逻辑的社会里,在一家咖啡店能不被当做一个陌生的消费者,其实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我想起了法兰克福批判学派的大师马库思写的《单向度的人》,那是我们的课外读物。

“所以该轮我请你一杯咖啡?茶?还是热白开水?”他笑,笑得很认真。

“那天真的很抱歉,我刚刚上班什么都还不会,只能让你喝没有味道的热开水。”我吐吐舌头,“别那么记恨啊。”

“我才没有记恨,开水也有口味,热就是它的味道。”他道谢,“所以我一定要请你喝杯东西。”

“哪有客人在店里请店员喝东西的道理。”我说,这实在有点无厘头。

于是他也不坚持只是看着我。虽然没有再多说话,但我却不觉得尴尬。

“然后呢?”泽于突然笑了出来。

“啊?”我迷惘。

“怎么会想请我这杯咖啡?”他笑道。

“你不问,我还真的忘了。”我震惊自己的健忘。

“所以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个敏锐的人哪。”他喝了一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