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情人节(第3/10页)

“怎、怎么了?太……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一向顺着祥子的意思,从来对她言听计从的世之介,说也奇怪,今天就是坚持到底,寸步不让。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们可以去这附近或是哪边的旅馆……”

“旅、旅馆?!”

祥子失声大叫,恰巧经过走廊的护士们无不投以注目礼。

“不、不要那么大声嘛。”世之介连忙提醒她降低音量。

“世之介先生,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祥子的反应实在太过激烈,世之介先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你不要那么激动嘛!……又不是要去杀人放火。”

“可、可是……上旅馆……”

祥子激动到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

“如果吓到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们两个是男女朋友……”

“这、这个我知道,可是,我刚在诊室拆掉石膏。”

“这我也知道,但今天晚上我怎样都想和你在一起。”

世之介毫不退缩地着盯着祥子的眼睛看。

“我……我对这一天的事……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您这样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被祥子这么一问,世之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毕竟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提议,如果非要给个理由,就归因给受到心脏跳动的鼓舞吧。

“……对不起。可是,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世之介罕见地打死不退。

·

化完妆,离开梳妆镜,窗外,出租车就到了。车顶的黄色信号灯一明一灭,照得古老的门柱亮晃晃的。

好久没回自己的房间了,总觉得房间变得异常寒冷。母亲说,房间的窗户每天都会打开,去年岁暮年终还做了大扫除,不过,少了体温的房间似乎连各种感觉也跟着消失了。房间冷得出奇,除了自己长期不在家,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几天前,人还在白天气温超过三十度的坦桑尼亚,一下子回到二月的东京,难怪什么都觉得冷飕飕。

穿上之前就拿出来放在床上的外套,走到一楼。母亲听到脚步声,走出起居室。

“祥子,你真是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每天往外跑……”

“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见面的朋友又那么多。”

“说的也是……今天晚上要赴谁的约呢?”

“睦美。”

“哎呀,好久没见到睦美了,她好吗?人家一定跟你不一样,我想她应该已经结婚了,也有小孩了吧?”

自从父亲离开后,偌大的宅院便只剩母亲和帮佣两个人。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抛下还等在门口的出租车,留在家里陪母亲一直聊下去。可是,如果现在不走,母亲肯定会对我仍然单身的事实,还有现在做的工作念叨个不停。

“我明天一整天都在家,晚上我们两个一起做晚餐来吃,好吗?”

“好是好,不过……祥子,你要穿那种鞋子去吗?”

母亲的视线紧盯着我脚上的运动鞋不放。

“没关系啦,又不是要去什么高级餐厅。我走了。”

“回来的时候小心一点,最近这一带不太安宁。”

母亲一边叮咛一边送到玄关。难道她忘了自己的女儿在非洲的难民营工作吗?是真的忘了还是想遗忘呢?看到母亲因为世田谷住宅区不安宁而替自己担忧的面容,不禁怀疑我是在这个家长大的吗?

坐进出租车之前,回头望了一眼背后的家。这个家现在只剩下年迈的母亲和长期帮佣的女管家居住了。每隔一段时间回国,就觉得房子又老旧了一点,似乎整座屋宇就要随着岁月的流逝尽数凋敝。

父亲因脑溢血离开人世,一晃十五个年头过去了。当年得知这个晴天霹雳时,我已经完成了都内的公主养成教育,正在伦敦留学。一接到消息,连行李都没有收,便立刻赶最快的航班回到东京,可惜仍然晚了一步,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重要的亲人过世却未能见最后一面,或许是宿命吧。

父亲刚走不久,我就像和母亲比赛哭泣一样,日夜不停地哭,怎么哭都嫌不够,终日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十五年了,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是在他人生中最灿烂辉煌的时刻谢幕的,不是吗?

当时正值泡沫经济时期,父亲却大幅扩张事业版图,以致进退失据。如果全部放手,退回年轻时白手起家的废土处理业务也未尝不可,然而,膨胀了的不仅是事业蓝图,还有父亲的虚荣心。但时不我予,新事业陷入胶着,进退两难。

父亲离开后,扩张的事业几乎被清算、裁撤殆尽,幸好最后仍保住了本业。不过,公司的经营无法托付给哥哥胜彦,也不能交给连家计簿都看不懂的母亲,最后直接让渡给曾与父亲同甘共苦、一起打拼的常务董事。这样一来,一向养尊处优的母亲依然可以不愁吃穿地安享余年,父亲也算是让他心爱的女人得到了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