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竞折腰(17)(第2/3页)

没找到嘉柔。

宝婴两条腿都要断掉,麻木不觉,她那张脸在火把的映照下,眉头紧拧,两片嘴唇,咬了松,松了咬。

跟着其中一支队伍,跑了两个时辰,人几乎虚脱。眼见时辰越来越晚,墨蓝的天上,只有无言的星子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徒劳。

“找不到女郎,我也不用活了。”宝婴茫然四顾,巨大的夜就像个网子一般将洛阳城点点灯火笼罩在里头,从街上过,隐约从道旁人家里听到有欢声笑语传出,一阵暖风来,更吹得人头脑不清:

这么晚了,她到底能去哪儿呢?

宝婴一身黏腻的汗,发髻也乱了,她往耳朵后抿了一抿,眼睛猛得璀璨了一瞬,忙命侍卫骑马送自己去夏侯府。

夏侯府前,大门紧闭,唯独两盏朱红的灯笼在风中兀自摇曳,宝婴跑上前,把门拍得又急又重。

开门的老仆露出头,双目昏花,以为是哪家的女郎荡失了路,宝婴踮起脚往里头张望,大声问道:

“请问,太常家中还有客人未走吗?”

“什么?”老人皱眉,一脸的听不清。

宝婴急得把人撇开,顾不得礼节,拔腿就往里头冲半道就被小厮拦了,喝问道:“哎,你是何人,冒冒失失做什么的?”

宝婴无法,只好回道:“奴是大将军府上的,家中女郎走失,不知道是不是来了贵府?”

小厮冷笑,倒不客气:“大将军府丢了人,就来太常府要人?我告诉你,太常此刻在书房夜读,日日如此,劳烦尔等无事不要来扰,太常喜欢清净。”

莫名其妙被抢白,宝婴怄气,听他话锋里不善,因嘉柔的事压头不跟他计较,道句“得罪”扭身就走。

都走到门口了,忽思量着是否该告诉夏侯至一声,也好多个帮手,他定上心嘉柔的事。踟蹰片刻,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又气吁吁地跑出来,人上了马,累极几乎想瘫在马背上。

她当真昏了过去,迷糊间,有人掐她人中,朝嘴里灌了几口水,才悠悠透上口气。

宝婴欲哭无泪地回了公府,书房的窗纸亮着,她知道桓行简一定在等嘉柔的消息。刚到廊下,里头走出太尉桓旻,宝婴抬头看清楚了,有气无力地施了礼,抬脚进来,又是一跪:

“郎君,奴没找到女郎,”她鼻子抽了声,伏在地上,“奴任郎君处置。”

几上,是叔父跟他对弈的残局,桓行简闻言久不作声。宝婴不知是怕是累,在地上抖成团,汗滴到砖缝,她脑子里一片空茫茫。

身后,不知几时进来的石苞,他同样一脸疲惫,进来瞥眼瑟缩那那的宝婴,暗道不好,回话道:

“郎君,属下把各个城门都问了个遍,姜姑娘的形容模样也说清楚了,她没出城。”

说到此,宝婴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她嗓子冒烟:“奴去过太常府了,女郎不在那,太常在家正一个人读书。”

想也是了,嘉柔即便去断不会夜深不回府。

桓行简无名火起,掌心冰凉,一时不知是气嘉柔还是别的,半晌没说一个字,扬手示意两人退下。

两人慢慢退出,刚出来,听里头一阵清脆的棋子叮咚,跌了一地。

宝婴眼皮猛跳,情不自禁看了看石苞,石苞却看也不看她,一个人在廊下栏杆候着了。

不多时,桓行简从里头走出来,径自去了后院。

嘉柔不在,屋里虽亮着灯,婢子们却困得各自或倚或坐,打着瞌睡。他进来,吓得一众人慌乱起身,带倒了胡床、杌子,很快作鸟兽散。

屋里陈设依旧,梳妆台上口脂盒子半掩,旁边,木梳上尚留有她数根青丝,桓行简拿起,端详良久。目光再一动,篾箩里嘉柔绣的帕子上两尾小鱼在碧油油的荷叶下嬉戏,只是,莲少半边叶,金色鱼短个尾巴。显然,她没完工。

衣橱里,熏好的衣裳整整齐齐,桓行简翻了翻,似乎一件不少。床头,她心爱的驼铃也好端端留在那,桓行简手晃了两晃,顿时,驼铃便犹似檐下铁马遇风。

他不信她离开,但洛阳城里又找不到她,桓行简脊背一阵发寒,一个人静静坐在了榻头。

“郎君,老夫人来了。”婢子轻轻叩门,桓行简猛地回神,忙起身出来,一看,果然张氏被人搀扶着来了公府,他上前行礼,“母亲怎么来了。”

张氏屏退下人,在他相扶下端坐了:“你到处找人,洛阳城哪个不知,怎么,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

说着,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我听说,她出入公府自由,你太惯着了。今日出事,难道不就是你平日疏忽所致?她那个模样,若是没出城,这一旦过夜我看人即便没找到你也不能要了。”

桓行简脸上说不上是忧虑,还是躁气:“母亲别怪她,她在太初家里,还有凉州张既夫妇那边都是惯着的,好好的一个人,我为何一定要拘束着她连门都不能出?过夜便过夜,只要她平安无恙回来,至多惩罚一顿,叫她以后不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