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鸾缺 十七  玉碎香消(第4/7页)

韦保衡茫然向李舒白行礼,说道:“如今,公主与豆蔻都死了,好像连真相也不重要了……若夔王与杨公公有疑问,尽管在府中查看吧。现在,我得去替公主守灵了;否则,皇上若知道我没有尽心尽力,定会龙颜大怒。”

李舒白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直起身子时,又低若不闻地,轻声说了一句:“公主要封闭园门时,我……在小轩之中,不小心将一个东西踢到了廊柱下。”

黄梓瑕与李舒白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他却如同只是自言自语,转身便离开了。

公主府的秘密。

不为人知的、可怕的秘密。

韦保衡走后,李舒白与黄梓瑕沿着知锦园临水的回廊,慢慢地走到正中的轩榭。

在芭蕉掩映之中,小窗幽绿。被公主仓促封闭的小园内,一切物事都落了薄薄一层尘埃。

李舒白负手看着轩外池塘青草,黄梓瑕跪伏在地上,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廊柱。一直查看到门和廊柱后形成夹角的一根廊柱之下,阴暗的角落之中,她才发现了一个小灰团。

在灰尘覆盖之下,若不是她这样仔细地搜寻,几乎无人会觉察。

她伸手去拿,入手微软,灰尘覆盖下是一个纸团。她慢慢地展开,看见小小一幅笺纸上,写着未完的两句诗。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似”字的最后一笔还未写完,写字的人便已停下了手。揉过的素白雪浪笺,乱飞的灰尘,令这一行字显得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黄梓瑕的眼前,忽然有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在周子秦的帮助下,已经烧成灰烬的那一片纸灰上迅速呈现又迅速消失的那几个字。

或许是因为那种虚幻模糊的感觉,眼前这行字与被烧掉的那行字,在她看来,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感觉。

“不是同昌的字迹,”李舒白看着那两行字,肯定地说,“每年皇帝降诞日,同昌给皇上备礼时,都会亲自写贺寿词,我见过。”

黄梓瑕轻提起纸张一角,吹去上面的灰尘。

明显出自女子之手的娟秀字迹,有一种久不下笔的艰涩感,显见当时动笔人那种迟缓徘徊的心情。

李舒白转身往外走去:“走吧,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现在就得去找府中人询问了。”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之一,垂珠自出事之后,就一直跪在公主灵前,几次哭得晕过去,醒来后又继续哭泣。黄梓瑕过去时,她的眼睛已经肿烂得流不出眼泪来了,只呆滞地跪着。

黄梓瑕在垂珠的身边跪下,给同昌公主焚香行礼之后,看向她的手腕。

她身披麻衣,衣袖下露出左手腕,一片凹凸不平的烫伤伤疤,从手腕到手肘,显见当时伤势的严重。

黄梓瑕低声问:“垂珠姑娘,你手上这个伤痕,是怎么回事?”

垂珠默然扯过衣袖,藏起自己的伤疤,垂首不言。

旁边一起跪着的落佩含泪说道:“这是几年前,公主因为好奇玩火,结果差点被火舌燎到。垂珠当时为了救公主,所以被烧伤了。”

落佩与坠玉、倾碧等人虽然也是满脸泪痕,但和眼睛红肿的垂珠相比,却还是精神头强多了。旁边几个侍女随声附和道:“是呀,垂珠对公主真是忠心耿耿,连皇上都夸赞过的。”

黄梓瑕以随意的口吻问:“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了,前日有个姓钱的男人,号称自己的女儿手腕上有个胎记,就在公主府中,不知各位可有看见吗?”

垂珠默然摇头,众人也都说道:“我也听说了,但手腕上有胎记的,府中好像还真没见到。”

倾碧撇嘴说道:“肯定又是来攀亲的嘛,京城谁不想和咱们公主府沾点亲、带点故?有家人在这里做事,也够他们出去炫耀一阵子了。”

“倾碧。”垂珠低声唤道。倾碧悻悻闭上嘴,说:“我也没说什么呀,哦,对了……夔王府当然也不错。”

看来垂珠在公主身边侍女中俨然居首,难怪公主也说身边人唯有她最为得力。

垂珠默然不语,用袖子遮住自己的手臂,依然静静跪在那里,她的头埋得那么深,以姿态明示自己不愿开口。

但黄梓瑕还是问:“垂珠姑娘,我想问问,你素日与魏喜敏的关系如何?”

垂珠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在公主身边服侍,十分熟悉,但若说进一步关系就没有了,毕竟侍女与宦官交往过多,也会……惹人闲话。”

她说到这个,倒让黄梓瑕又想起一事,问:“听说公主将你许配了他人,不日就要出阁?”

垂珠默然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原本定好下半年,对方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也在鸿胪寺任职,是官宦之家。若没有公主,我是不可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的。只是如今……看来希望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