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孤月独照清魂(第7/13页)

夭绍面色顿时一寒,轻斥道:“伊哥哥胡说什么呢!”

“你……”偃真则指着沈伊,手指发颤。他断未想到,此人背负着“盛德日新”的名声,德行竟如此不堪。人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也是所向无敌了。

独郗彦镇定无比,一面看着沈伊带来的圣谕,一面头也不抬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你今后离她三丈,不可妄近一步。”

沈伊闻言愣住,夭绍面庞微红,却忍不住悄然一笑。偃真低头看着自家少主,眼中满满地都是宽慰——终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沈伊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缓过来,自叹弗如,朝郗彦揖手:“你厉害!难怪人人都说是独步江左,横行无忌了。”他转身,却望着夭绍微笑,柔声道,丫头,这小子如今改头换面了,也不枉你这一年随他到处奔波,憔悴了这么多。”

夭绍既欢喜又羞赧,无言接他的话,只得转开话锋道:“你好歹也是朝中大臣了,举止还这般毛毛躁躁的,怕是不好。”

沈伊道:“连你也来教训我?”虽是质问,却也不生气,正了正衣襟,道貌岸然状在案后落座。

夭绍微笑,这才给他送过茶去,说道:“朝中常有臣子携旨来军中,想不到这次是你来荆州。”

沈伊道:“我一人在邺都实在无聊,尚书省每日要处理的文书堆积如山,旁边还有我父亲盯着,要么就是更为不苟言笑的赵括,平时与我说话的人都没有。若再不出来走走,我该在尚书省抑郁而亡了……”他夸张地叹息,说到最后,又破了一脸肃容,忍不住挤眉弄眼起来,笑道,“不过好在阿憬和阿彦频送捷报至朝中,陛下犒军总要派遣大臣,我便借个缘由出来透口气。”

夭绍如何不知他的心性,由衷道:“的确是难为你了。不过常听憬哥哥和阿彦说,这次战事从不曾为兵饷发愁,却是你在邺都灵活周转之故。”

沈伊被她一夸,有些飘飘然,咳咳嗓子,勉强从容道:“过奖,这是我分内之事。”

夭绍笑道:“只是有一事我想不明白,伊哥哥这次若只是为犒军,来去路程不能多耽搁,断不该犯险孤身深入荆州腹地。”她话语顿了顿,低声问道,“你其实是来找我的吧?是婆婆让你带我回去,对不对?”

“这……”沈伊笑容褪去,喟叹,“你心思愈发缜密了。”他慎重点头,“是,我奉懿旨带你回邺都。”

夭绍垂眸,默默地想:荆州战事至此,殷桓败局已定,想来不会再生大的变动。自己此时离开,也不必太过牵挂担忧。何况阿彦方才也说,若无意外,一个月后必回邺都,离别也不是很长,自己回去,除能侍奉婆婆膝下,也正好能寻个清静的地方,琢磨尚教的针灸之法,好让他以后戒除药散时少受几分痛苦。

想到这里,她和郗彦对视一眼,见他目中尽是了然之意,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好,我随伊哥哥回去。”

此言一出,沈伊和偃真都怔了一下,虽是诧异她难得的心意转变,却也没有多做劝说。

此事议定,室中另起话题。偃真将带来的两封帛书递给郗彦,说道:“一封是洛都云阁的密信;一封是殷夫人方才派人送到城外军营的,说韩瑞是荆州军叛徒,本必死无疑,但如今事出无奈,暂留他一命,想与少主交换一人。”

郗彦看过殷夫人的信函,一笑:“以韩瑞交换殷湘?”

“是,”偃真道,“阮公子说,这未必是殷夫人的主意,怕是韩瑞的主意。昨日夺江陵城的计划隐秘,韩瑞并无可疑之处,除非是他自己向殷夫人坦诚。而促成此事只有一个原因,韩瑞对殷湘,确实是有深厚的夫妻之情。”

郗彦并不曾犹豫,道:“不管是谁的主意,回信殷夫人说我答应。约明日午时,北城门外交还殷湘。”

偃真应下:“是。”

郗彦这才翻开另一封洛都密信,目光掠过其上字迹,先是一怔,而后微微拧眉。

沈伊见状惦记到一事,忙问道:“洛都云阁有没有子野的消息?”

郗彦摇摇头:“还没有。”他将密信凑近烛台,又细细从头再看,说道,“不过洛都日前却发生了一件奇事。五月十三深夜,紫辰宫骤然起火,火势绵延至邙山,至次日傍晚,惊扰洛都一夜一日的火光才被完全扑灭。”

“起火?”沈伊抚着下颚想了想,道,“以子野对北帝的恨意,纵火之事倒像是他的作为,何况他曾为禁军统领,对北朝宫廷了如指掌。只不过火势这么大,绝非一人能成。而且虔伯父写过信给我父亲,只道子野是孤身离开,洛都鲜卑族人又都尽入囹圄,想来他不会有帮手。”

郗彦合起密函:“说得很对。”

沈伊又道:“但若纵火的人是子野,云阁密报既未提有人落网,想来他也侥幸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