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6/20页)

他面上表情极其十分淡定,一点也不温柔缠绵,声音很平稳:“喝醉了都会难受,先忍一会儿,马上就到。”

她愕然:“我没醉!”

他不说话,嗯,醉酒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我真没醉!”

她就是想做个心理准备而已,怎么那么难呢。

他胳膊一抬,姿势终于改了,从挟米袋变成了扛米袋。辛湄不由默然流下两行凄楚的泪水,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和米袋是一样的。

辛湄的院落就在辛雄的隔壁,小巧玲珑,院中种满了梅花,是辛雄按照女儿名字里的“湄”字栽种的。原本辛雄是给女儿取名“辛梅”,皆因妻子名字里有个梅字,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的很。后来请了玉清仙人来算命,算出辛湄命中五行缺水,梅就换成了湄,又听取玉清仙人的建议,在女儿院前栽满梅花,取其孤寒高洁,据说对将来的姻缘是大有好处的。

可是,好处什么的,她实在是没看出来啊!

辛湄流着眼泪被陆千乔扛进屋子里,顺手就用捆妖索给捆上了,她被迫躺床上龇牙咧嘴:“陆千乔!你又捆我!”

他完全不予理会,在冷水里拧了帕子,走过来扶起她的脑袋,另一手替她擦脸,动作又温柔又笨拙,像怕弄疼她似的。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每次都是,外面看上去好像特别体贴特别喜欢她,可做出来的事总不对味,天底下有丈夫会用捆妖索来捆自家老婆的吗?当初抓着她囚禁不放的人就是他,后来悔婚,害她婚礼当日新娘变弃妇的人也是他,再后来洋洋洒洒提亲,说要真正做夫妻的人也是他,眼下非说她醉了,用捆妖索捆她的人还是他——

他他他……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做夫妻,比生孩子还困难。

见她不动弹,也不说话,只瞪圆了两只眼睛看自己,陆千乔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不烫手了,皮肤上还带着湿湿的凉意。他有些贪恋这种触感,手指摩挲片刻,方缓缓撤离。

“……现在还难受吗?”他低声问。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很不屑的哼声,拒绝回答。

陆千乔犹豫了一下:“你今天怪怪的。”

“你才怪怪的!”她怒了,“陆千乔,我讨厌你!今天、现在开始——从脚底板都讨厌你!”

他不以为意,只是掖好被角:“你醉得厉害,睡吧。”

“你还捆着我,睡个屁啊!”

他顿了一瞬,有些担忧:“辛湄,你再拆下去,辛邪庄就没了。”

她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你胡说!我那个……根本不是……我只是……那什么……”

“什么?”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快放开我!”

捆妖索很快被他收走,辛湄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背过去不看他:“我不要嫁给你,你走!”

陆千乔并不理会她这种孩子气,反倒四处打量,微微含笑:“这就是你住的屋子。”

他对女性房间的认识,只限于郦朝央。她是战鬼里地位高贵的夫人,又是个寡妇,房间里设置冷硬且简单,一面墙上还挂满了各类神兵利器,不见半点柔媚。

辛湄的房间截然不同。

精致的月洞窗前挂着晚霞色的轻纱,一只黄梨花木大柜子上凌乱地放了几本书,没有富丽华贵的花瓶或者珊瑚,柜子上堆满了木头做的机关小人,彩色的泥娃娃,模样古怪的各类玩具等等——显然这也不是书里标准的小姐闺房,但充满了辛湄的味道。

抵在床头的一只小橱上面,放了两只很眼熟的人偶,正是他做的天女大人和将军大人。一个五彩斑斓华丽之极,一个威风凛凛高举长刀。两只人偶脸上画的油彩都有些脱落,是时常抚摸玩弄的缘故。

陆千乔拿起那只将军大人,这人偶背后还绣了一行字,似乎是这丫头后来找人弄的。

那行字,唉,那行字——“嫖妓将军盛装威武”。

他眉毛抖了两下,回头问她:“嫖妓将军?”

辛湄一把抢过来,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才不是你!你走啦!不许碰我的东西!”

陆千乔哭笑不得:“辛湄,是骠骑将军,不是嫖妓……”

“哼,我不听!”

他无奈地笑,转过去看房间另一边,那里放着一张不算大的梳妆台,不出所料,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这孩子估计长这么大很少用过。他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嗯,变成了胭脂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