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月徊搔首弄姿,卖着乖地说:“天爷,我真好福气,还能叫梁掌印伺候我穿衣裳呐!”

梁遇说是啊,“世上只有两个人配叫我给他穿衣裳,一是皇上,二就是你。”

于是她愈发得意,捋了捋鬓发,探手去拿窗口矮几上的乌纱。窗口有光,穿过她腕上碧玺,在手背上洒下五彩的光。他一时顿住了,心里大觉感慨,终于她不必再戴着皇帝赏的发簪,不必再张罗玉米面喂那只叫蝈蝈了。兴许皇帝那只蝈蝈会送去给皇后伺候,至于皇后怕不怕虫,那就不知道了。

他出神,月徊叫了声哥哥,“您想什么呢?”

他说没什么,取来鸾带给她系上,一面叮嘱:“外头世道乱,不知道别人用的什么心思,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老老实实的,听见了?”

月徊点头应了,顿了顿问:“咱们这回走,能路过叙州么?”

叙州是爹娘的老家,生于斯埋于斯,那片土地留存了太多的记忆。梁遇沉默着,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咱们往南,没法路过那里……你想爹娘了?”

月徊赧然笑了笑,“我常觉得,有爹娘在,咱们还是孩子。没了爹娘就得吃很多的苦,上外头也是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

“咔”地一声,他替她扣好了腰带上的机簧,姑娘家腰细,束得底下曳撒层叠,像裙子一样。他把她鬓边垂落的发绕到耳后,接了她手里乌纱帽仔细替她戴上,淡声说:“没有爹娘,你还有我。在哥哥跟前你也是孩子,只要我活着一日,就护你一日。”

月徊说成吧,“只是您自己当不成孩子了,非得顶天立地,连个能撒娇的人都没有。”

梁遇失笑,“你当我是你,还撒娇!”说罢目光楚楚看向她,“有你知道心疼我,就够了。”

哥哥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像在人心上挠了挠痒痒。月徊微怔了下,怔完一琢磨,又没什么不妥,便咧着嘴应承,“我当然得心疼您,就算您吆五喝六,杀人如麻,您不还是我哥哥吗。”

胳膊折在袖子里,大概就是这意思。梁遇叹了口气,在她肩上拍了把,“好了,梁少监,往后你踏遍大邺疆土,巡狩天下吧。”

月徊想了想,“这话不中听,我要踏遍疆土,风流天下。”说得梁遇直愣神。

宫里没意思,只有皇帝一个男人,哥哥是哥哥,其他太监又不健全,限制了月徊游历的乐趣。现在好了,能上外头去了,只觉美色和钱财将来都会多如粪土,想想那种日子,就让人心花怒放。

衣裳换好,不必慢腾腾赶路了。再行十里地,前头有个小皇庄,到了那里整顿车马,庄头牵来一匹青骢,赔着笑说:“厂公大驾,必要好马才能配得上您呐!庄上今年买马,得了这么一匹,嘿嘿……不瞒您,原是马贩子送的,小人自个儿舍不得骑,今儿孝敬了厂公,也是小人的意思。”

梁遇是真佛,平常在京里,等闲看不见。如今下降到个小庄子上,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庄头点头哈腰,把马送到梁遇面前,梁遇摸了摸马脖子,那虬结的肌肉底下,涌动着一团旺盛的生命力,实在是匹好马。

梁遇偏头吩咐秦九安,“把马洗刷干净,给月徊。”

秦九安道是,掌印对姑娘的偏爱真是没话说,有好的要先紧着姑娘。人都说太监净了茬,没有那么多的七情六欲,其实真不是。因压制得久了,心里又隐有遗憾,疼起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昏君不过如此。

当然这话借个牛胆儿也不敢说,不过私下瞎琢磨罢了。马牵下去又刷洗一遍,装上了辔头和马鞍,再牵回来时油光锃亮一身皮毛,搁在日头底下能发银光。

月徊看着这马,感慨万千。以前她骑过驴,也骑过走骡,尤其驴,遇上脾气不好的,骑着不走打着倒退,别提多糟心。这马呢,看看矫健的四肢,活像上了发条一杵就飞跑。她扭头瞧梁遇,“您呢?”

梁遇对马也有要求,但眼下不是在京里,随便挑一匹差不多的就成了。

底下番子牵来一匹栗红色的马,他接过杨愚鲁递来的金丝面罩戴上,有些倨傲地说:“马好不好是次要,要紧看骑术。”然后扬袍跨马,下裳繁复的竖裥开阖如伞面一般,缰绳一抖,马蹄飒踏眨眼纵出去老远。

月徊不服气,还跑不过他了?当即跳上马背就追,结果事实胜于雄辩,她无论如何扬鞭都追不上他,明明只差一丈远了,却又被他远远抛下。月徊耳畔风声呼啸的时候,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这种境况是不是就像男女间感情的较量,你追我赶着,只要前面那人不肯放慢步子,后面的人就永远追不上。

当然这样的好处是大大缩短了耗时,坏处就是一天下来,月徊几乎骑断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