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所以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别去谈什么义不义,这就是梁遇不相信任何人的原因。

叶震被押到了梁遇面前,梁遇仍是一张可亲的脸,感慨着:“制台大人这是何必,倘或梁某有不周之处,制台大人只管指正就是了,今儿是水师检阅的日子,水师在港口外演练,制台大人却在港口内向咱家亮剑……这事儿要是说出去,真个儿叫红罗党笑掉了大牙,自己人打自己人,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说得有模有样,叶震却知道他的小人之心。太监由来阴狠,嘴上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锦衣卫早就已经串通了他手下参将,拿到当日的布兵图,所以他才胜券在握,不慌不忙。

“是我棋差一招,没什么可说的,但你的手未免也太黑了些,接连致我后宅四人死伤。”叶震狼狈地被押解着,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还要抗争,试图挺直脊梁。

梁遇听完,微转过头拿眼梢扫了他一眼,“原本你我可以相安无事的,等咱家剿灭红罗党的时候制台小小伸一把手,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可你偏不。你在咱家才落脚的当晚,杀了咱家近身伺候的孩子,咱家说过,咱家跟前死一个人,就要你们十条命来偿还,可惜制台没把咱家的话放在心上。”他转回身,笑着打量叶震,然后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封疆大吏当久了,忘了自己的斤两,和咱家斗?你还差了点儿!”

厂卫押着人去了,杨愚鲁上来请示下,“这叶震,老祖宗打算怎么处置?”

梁遇回头瞧了杨愚鲁一眼,“怎么处置?剥皮揎草,以儆效尤。叶总督在红罗党心里可是义士,是大邺朝廷上下难得的好官。放话出去,明儿午时,在广场上给叶震当众行刑。下令各坊武侯,明日坊门不得开启,点一百名厂卫乔装成百姓观刑,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咱家要一举灭了红罗党。”

杨愚鲁道是,匆匆压着三山帽下去安排去了。

秦九安垂手呵了呵腰,“厂卫死伤还在统计,老祖宗受累了,先回吧。”一头说一头又看月徊,笑道,“姑娘今儿也跟着受惊了,早知道不来多好。”

月徊却摇头,“我还是想来,你们在外头拼命,我一个人躲在后头,那多没义气!”

虽然她讲义气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但不添乱已经是她最大的功劳了。

回去的路上她讨了梁遇的剑看,这剑的剑鞘上拿金丝并白玉雕嵌,里头的剑身□□寒光闪闪,她拽了根头发上去一吹,头发果然断了,当即啧啧:“吹毛断发、吹毛断发啊。”

梁遇见她有兴趣,便推了剑格让她看,只听“咔”地一声,剑柄处卸下一把更窄更轻盈的剑,他把剑递给她看,“这是子母剑,短刃藏于长刃之中,如母亲怀抱婴儿,因此也叫慈悲剑。”

他这样心机手段的人,用这种剑似乎很不相称,但这世上的事哪里有绝对,大残忍中未必没有大慈悲,大慈悲里,也未必没有彻骨凉薄。

“等回京,我让人照着子剑的样子,给你也做一把。”他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才刚血肉横飞的,吓坏你了。”

月徊摇头,“别的没什么,我就怕他们伤了你。我以前老觉得你这官儿当得容易,现在看看,好像不是这样。你才是真正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弄得了权也打得了仗。我对你,那真是五体投地了。”

梁遇只是发笑,“且有让你五体投地的时候呢,”说罢递个眼色,“你等着吧。”

月徊憨憨地笑,他眼波一转的时候,就说明脑子里又在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其实她也爱和他一块儿乌七八糟,但眼下叶震才逮住,要从他口中套出红罗党的老巢和名册来,还得费些手脚。

梁遇回到行辕草草洗漱一番换了衣裳,这时已到掌灯时分,吩咐月徊好好歇着,自己带上近身的人便赶往总督衙门大牢了。

叶震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牢狱里的阶下囚。梁遇到时,他的两臂被吊在刑架上,那身官袍早就给扒了,中衣上星星点点沾着血迹。骨头倒是真硬,任谁问他都不开口,要开口就是一句话,“本督是两广总督,你们敢私设刑狱拷打朝廷命官!”

梁遇四平八稳坐在圈椅里,“制台,咱家还称你一声制台,不是因为皇上没有罢免你的职务,是咱家瞧你有了岁数,给你留点体面。你看,你已然山穷水尽,再也没有退路了,何必死心眼子一根筋,和朝廷作对,和咱家作对呢。只要你把红罗党的名册交出来,咱家绝不为难你一家老小,明早就打发人送你老母妻儿归故里,如何?”

叶震提起母亲和妻儿,倒有一刻闪神,然而他知道,不管他说与不说,家人都难逃一死。与其如此,还不如做个硬骨头。他冲梁遇冷笑,“红罗党反的不是朝廷,是你。你对红罗党赶尽杀绝,不过是为泄私怨罢了,何必冠冕堂皇。我叶震一生为官,好事办过,烂账也不少,今时今日再为民行个善举,到了阎王殿里,我也算功绩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