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药物(第2/4页)

秦宴同学居然能表现得这么平静,不愧是他。

班里窸窸窣窣传来笑声。

化学老师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在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瞳孔地震后,神色复杂地深吸口气:“不要以为考年级第一就能上课偷懒,你要是再这么懈怠,迟早被第二名赶超。咱们班里的年级第二呢?”

这下子窃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哄笑。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那个同样站着的小姑娘,欲言又止。

不。会。吧。

江月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老师,对不起……我也已经站起来了。”

哄堂大笑。

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你们两个,站去后面听课。”

于是他们俩就并肩站在教室最后的角落。

对于被罚这件事情,秦宴的在意程度无限趋近于零。

他孑然一身住在长乐街,要想得到足够的钱活下去,除去学校每年颁发的奖学金外,还必须经常外出兼职。学校往往放学很晚,工作只能被安排在夜里,一番劳累下来,精神状态自然不会太好。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在上课睡觉时被老师抓包,久而久之渐渐麻木,已经连伪装都懒得去做——

毕竟批评和罚站并不会让他少一块肉,比起无用的自尊心,钱和面包才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台上化学老师还在孜孜不倦地讲解着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试题,如果没记错的话,他那张卷子拿了满分。

秦宴恹恹低头,视线漫无目的地发着呆,百无聊赖间,忽然瞥见身旁有道影子倏地一晃——

和他一起被叫到最后的女孩子双眼眯成缝,居然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状态。小小的身体如同被风吹动的树枝晃来晃去,脑袋则好似小鸡啄米。

秦宴很认真地想,像是恐怖片里即将诈尸的僵尸。

忽然她身形一顿,大概是睡得没了意识,整个人向后倒去。他们俩站在角落靠墙的地方,如果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后脑勺一定会狠狠磕在墙壁上。

少年无声皱了皱眉。

对于自己即将迎来的厄运,江月年本人一无所知。

她困得厉害,意识模糊成看不见也抓不着的蒸汽团,一会儿变成猫咪雪白色的尾巴,一会儿又成了温暖舒适的被窝,最后往她身后一转,砰地敲打在后脑勺。

不痛,力道很轻,小心翼翼贴合在发丝上,将她整个人往前推。

不对。

不是在做梦……好像真有什么东西抵在她脑袋上。

离散的意识猛地聚拢,江月年直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保持着向后仰的姿势,差一点就撞在那堵硬邦邦的墙壁上。

至于那所谓的“差一点”——

一本化学书端端正正抵住她后脑勺,防止身体继续后倒。顺着书本往上看,能见到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把手腕整个遮住的校服长袖。

然后就是秦宴黑沉沉的眼睛。

原来是他把化学课本抵在了她脑袋上。

如果没有这个动作,或许她早就轰隆一声撞在墙上,然后被暴跳如雷的化学老师叫去办公室喝茶。

见她一个激灵,少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与视线,而江月年终于醒了瞌睡,浑身僵硬地挺直站好。

她虽然脸皮薄,却也没觉得被罚站是件多么耻辱的大事,或许是因为像竹竿一样立在教室里的不止自己一个,无论如何,有人陪在身边总是好的。

江月年很有阿Q精神地想,人生中第一次被上课罚站,是和稳居年级第一的小天才秦宴同学一起,这样想想似乎也并不是很亏。

如今她的睡意消退大半,却还是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后,带了点后怕地看一眼秦宴。

他生得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整张脸见不到太多血色。逆着阳光看去,能望见少年冷峻流畅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发丝乌黑,细长的双眼无力地半阖着,眼眶下的一团青黑格外明显,如同晕染在洁白宣纸上的墨团。

显然是睡眠不足。

算上昨天夜里,秦宴总共帮了她两回,她得好好道谢一下。

于是江月年在做笔记用的便利贴上写:

【秦宴同学,谢谢你。还有昨天也是。】

想了想,又担心让秦宴觉得这句道谢是在针对昨夜他悄悄护送她离开长乐街,于是又补上一句:【在巷子里的时候。】

呸呸呸,当然是在巷子里的时候。她这叫什么,欲盖弥彰,笨蛋行为。

江月年苦恼地皱着眉,满心纠结地把最后那句话涂黑划掉,将纸条递给他。

秦宴没接。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在江月年的印象里,秦宴同学始终都像一尊又高又冷的雕像,不仅脸上很少出现多余表情,脊背也从来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