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爱无止境(第3/9页)

交警们冒着雨,直到傍晚才把陆虎运回了市区。

牧涛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支录音笔,听完,他在凌瀚身边默默站了一会,然后直接回单位,敲开了检察长的办公室。

当天夜里,警察就拘捕了解斌,查封了飞鸿的账。解斌得知汤辰飞已不在人世,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他不仅把飞鸿这些年的枝枝末末说了个仔细,连在酒店教训常昊、火锅店的照片门、第六街区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接着,有关部门的某些领导暂停职务,接受调查。戚博远杀妻案重新列案调查。

深夜,检察长给汤志为打电话。

听他说完,汤志为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按规定办吧”,便挂了。

其实,按不按规定,都没有意义了。汤辰飞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已不在这世上,办什么呢?汤志为提前退居二线,黄土过膝,最多是教子无方,难道还能影响到升职发达?

景天一对牧涛说:“汤辰飞很聪明,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牧涛点头:“是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需要命对了。可是钟荩何错之有呢?”一起戚博远杀妻案,牵出陈年旧案,两条人命,钟荩失去今生挚爱。

“妈的,老天瞎了眼!”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用脚踩灭。

警方最终给出的定论是汤辰飞畏罪逃逸中发生车祸致死,凌瀚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

没有人提起凌瀚的病,人们谈论更多的是他英勇的过去、杰出的现在以及对他英年早逝的唏嘘。

明明热度已退,钟荩却觉得四面八方的风呼呼地往衣裙里灌,身子一点点热气仿佛全部散尽,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的,宛若冻结了。

冷,怎么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

汤辰飞与凌瀚是同一天火化,追悼凌瀚的人来了许多,花圈堆满了厅堂,汤辰飞那边却是冷冷清清,昔日的朋友、女伴一个都不见踪影。

钟荩让常昊陪她先去吊唁下汤辰飞,花蓓没有过来。她说:我不想看到他那张丑陋的脸。说时,花蓓目光呆滞。

现在,汤辰飞在别人眼中,俨然无恶不作的坏人。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邪邪地笑,人是为自己活,别人说啥,关我何事?

钟荩想,要是当初她用心去体会汤辰飞的心情,这样的惨剧会不会就避免了呢?可惜她一直当他是个花花大少,后来干脆视他如罪犯。

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他就是一个孤单的孩子,渴望被爱,渴望重视。

她知道,与其说这是汤辰飞最好的选择,何尝不是凌瀚最好的选择!有尊严的、快乐的、在自己的掌控之内,终止自己的生命。

他的人生再没有遗憾!

命运的安排无从抵抗,他还是要为自己谱写了一曲新的生命之歌。

凌瀚去拘留所看她,抱着她说:我爱你。她就预感到了。每次离别,他就对她说这三个字。

他在意他的病,他害怕有一天会忘掉她,他怕陪不了她到永远,他不能把她拖进他无奈的命运之中。

他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

汤辰飞成全了他的心愿。

她爱凌瀚,阻止不了,只能尊重。

常昊用别扭的口吻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是常昊温婉的宽慰。她清楚,凌瀚已经走了。这一次,镜破成碎片,再也圆不起来。

汤志为头发花白,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中,付燕不在。

钟荩向汤辰飞的遗体鞠了三个躬,她没看他,也没向汤志为打招呼,便离开了。

北京军区来了几位领导,一位少将主持了凌瀚的追悼会。钟荩把别在胸前的白花摘下来,一片片花瓣扯落。她不喜欢这样的送别方式,太拥挤。离别,应该是安静的。

耳朵里有轻微的蜂鸣,所有的话在耳朵里逐渐变得模模糊糊。

追悼会结束,人群陆续离开。

“我去里面看看他,一个人。”钟荩说。

常昊自始至终沉着脸,但他还是跑去找工作人员。一个穿制服的人走过来,领着钟荩进去。

进门时,钟荩看到付燕蜷缩在一个花圈后面,哑声哭喊着:瀚瀚,瀚瀚……

到这一刻,她也只能以凌瀚表姑的身份出席这个葬礼。这是悲哀还是讽刺?

钟荩缓缓越过她。

机器丁零当啷地响,锅炉里的火噼哩啪啦,呼呼地抽,凌瀚躺着的钢板被机器自动推了进去,然后,炉门关上。

钟荩怯生生地颤栗着,她仿佛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凌瀚,疼不疼?”她喃喃问。

如果那天听了付燕的话,她与凌瀚分开,那么现在,凌瀚会不会仍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天空下呼吸呢?虽然孤单,虽然寂寞。

凌瀚会说,如果能一眼看穿命运的游戏,当初,他就不会去江州,不与她相遇、相爱。那么,她就是个陌生人,汤辰飞的目光不会落在她身上。她和花蓓没有分歧过,阿媛远在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