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7页)

季明枫僵了许久,最后还是转过了身。他深深看着成玉伏地的倩影,嗓音微哑:“的确,你的意愿对我很重要,但我的意愿对你,却不值一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真的,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啊。”

成玉抬起头来,有些怔然地看着季明枫。他的声音那样悲郁,面容又是那样苍凉,她有些模糊地感觉到,他口中的过去和现在,似乎并不止是两年前他们在丽川结缘至今,而是更广阔、更苍茫,也更孤寂的时间,所以他才会是这样的语声和表情。

季明枫蹲下了身,与她平视,那张脸英俊淡漠,眼眶却红了:“你真的很无情,你知道吗?”

成玉感到心酸,她被那盘绕于心的酸楚之感所攫住,看着他失望的脸、泛红的眼眶、紧抿的嘴唇,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他的一点衣袖:“我……”她觉得他是伤心了,想要说出一点安慰的话,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似乎这个时候,不遂他的意,那就说什么都显得无情,可她是无法遂他之意的。

季明枫垂眸看着握住他衣袖的她的手,片刻之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反抗。

他凝视着她的手,眼睛一眨,眼尾忽然滑下了一滴泪。然后他将她的手背抬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印了一吻。那泪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伴着那泪和那吻,他轻声道:“你说得很对,我从来没有办法真正地违背你。”

他温热的气息亦拂在她的手背上。

成玉有些哀伤地看着季明枫,默许了他的动作。爱而不得的痛,她比谁都懂,她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透过眼前的季明枫,她就像看到了自己,酸楚之余,又觉悲悯。

季明枫最终还是答应了成玉将她送回去,似乎正如他所说,他从来没有办法真正地违背她。但成玉后来想起他说那句话时,却隐约有些觉得,那话语中包含了太过深沉的悲哀,不是区区两年时光可以承载。她甚至有些荒谬地觉得,季明枫既得了仙缘,再非寻常凡人,是否得知了前世,而在前世她同他是有过什么渊源的。然再往深处探寻,只是徒增烦恼,她其实也并没有那样好奇,因此作罢。

季明枫希望能同她在此境再待上几日,他的原话说,回想过去,他们之间好像就没有过什么好好相处的时候,他希望他们能有三日寻常相处,给他留下一点回忆,也算了却他一个心愿,使他不至于在她离开之后终生抱憾难平。

这话着实伤感,祈求也并不过分,成玉不忍拒绝。

但两人却没有在此境中待够三日。

第二日,连三殿下便找来了。

此境中乃春日,惠风和煦,微云点空。

成玉同季明枫坐于溪畔垂钓。有鱼咬钩,季世子眼明手快扬起钓竿,一尾肥鲤悬于钩上,犹自挣扎。成玉发出一声惊叹,脸上露出久违的欢欣的笑,忙取竹篓来接。

正此时,一道迫人的银光突然迎面而来,季明枫率先反应过来,欲揽成玉后退,但手还没环上成玉的腰,白衣身影似疾风掠过,人已被来者抢去。

成玉只闻到一阵白奇楠的冷香,微甜而凉,被揽住后又被一推一放,只在瞬息之间。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倚在远离溪畔的一棵梨树旁,而溪水之畔,白衣青年与玄衣青年已打得不可开交。长剑和玉笛斗在一处,玉笛虽非杀器,然一招一式,威势迫人,而长剑虽格挡防守居多,亦不相让,剑气森然。眨眼之间,溪畔小景已被二人毁得不成样子。

成玉用了一瞬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状况,不假思索地提着裙子小跑过去,到达接近战局却又不至于被伤到之地,微微焦急地扬声制止二人:“住手,别打了!”

听得成玉的阻止声,季明枫眉头一动,率先收了剑,而携怒而来的三殿下却并未能及时收手,手中玉笛所衍生出的银光在季明枫毫无防备的一刹那直击向他的胸肋。季明枫被震得后退数步,猛地吐了口血。

这一招伤季明枫,是在他撤下所有防备之时,可说是伤之不武了,并不符合三殿下的打斗美学,他立刻停了手,隔着数丈远看着季明枫,冰冷沉肃的面容上双眉紧蹙。

成玉眼见季明枫受伤,心中惊跳,奔过去检查了他的伤势后,看他虽以衣袖揩拭了嘴唇,唇边仍有残血,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一条丝帕递过去。

待季明枫处理好唇边血迹,成玉方回头看向连三,迟疑了一会儿,她开口:“将军一来便动武,是否有什么误会?”

连宋看着站得极近的二人,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嘴唇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良久,才生硬地回答她:“胆敢劫持你,难道不该让他付出点代价?”像是仍含着无法抒发的怒意,拼命地克制了自己,才能还算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