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4页)

白樘凝视了云鬟片刻,方道:“也只尽我所能,无愧无悔罢了。”

下了台阶,眼前伊河也近了,河水急匆匆奔流往前,仿佛是头也不回的旅人,正忙着赶路。

云鬟轻声道:“果然是四爷的回答。”

白樘不由一笑:“嗯?”

云鬟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两句本出自《诗经》,用来赞人的行为光明,德行崇高,如高山一般令人仰视。

白樘见她果然精灵之极,竟懂得如此引用《诗经》,不觉有些意外。白樘一向虽听过许许多多阿谀奉承的话,但从一个孩子口中得到如此别致的称赞,竟让素来心如止水的他也觉有一丝欢喜。

白樘笑笑,继而又敛了笑意,却见云鬟动了动,似要下地,他只得俯身将她放下,便是在这一刻,白樘问道:“那你是什么?”

云鬟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看着地上水乱流:“我?不过是高山之下的一颗微尘罢了。”

这声音小而轻,隐隐透着些落寞。

白樘眉峰微蹙,不再言语,陪着她沿河踏桥而过,白樘忽然说道:“你可知……”

云鬟站住脚,却仍是低头看着地上。

白樘道:“在黄知县眼中,你是他见过最古怪的孩子,是他半个师长,半个知己。阿泽生性跳脱,可却赞你精灵透顶。”

云鬟睁大双眸,慢慢地抬起头来。白樘对上她的目光,又道:“至于巽风,他向来稳重,唯我的话是从,可为了你,他不惜说谎,只因要留下来护着你。”当日巽风去而复返,只说是云鬟叫他留下,然而白樘虽不曾跟崔云鬟多有接触,可却明白她的倔强,在那种情形下,只怕不会开口留巽风。

然而巽风如此说,他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只因他心底竟也有些不放心这孩子。

云鬟自然不知此情,心头一跳,竟又有些口中发干,原本有些冷的身上,慢慢地又微热起来了。

偏这时侯,白樘又道:“还有……小六……”话音刚落,就见云鬟眼神亦变了,抓着披风的手也紧了紧。

白樘心中略有些疑惑,便停了话锋,只道:“好了,上山罢。”

云鬟慢慢转身,忽然垂首问:“四爷说了这许多人,不知对四爷而言,我又是如何?”

白樘见她半个身子又走出了伞下,便将伞往前倾了倾:“在你之前,我从想不到,我会同一个孩子说这许多话。”

白樘见她耷拉着小脑袋,头发上兀自往下滴水,加上胡乱围裹着自己那样长大的披风,看起来就如被打湿了羽翼的雏鸟,这般孤零零呆愣愣地站在雨水中,仿佛整个儿天地都撇弃了她似的,又好笑,又可怜。

白樘竟觉不忍,到底又俯身下去,重将她抱起来,因问道:“你为何不愿回京?”

他本来不想插手此事,也曾对巽风这样吩咐的。如今却自己打破。

云鬟不答,脸上点点滴滴,也不知是雨点还是什么。

白樘微微一叹,正要上山,忽听脚步声响起,却是巽风奔了下来。

云鬟被巽风带回香山寺后,很快发热起来,继而昏睡不醒。

模糊中又不停有梦境掠过,时而是洪水暴涨,淹死了许多人,时而又梦见好些朝臣咄咄逼人,都在指责白樘,各种苛厉面目,十分可怖。

稍微有些意识之时,却隐约又听人说:“侯爷怎么派人找到这儿来了?如何是好?”

又说:“凤哥儿还病着……什么?他们说……”

云鬟听着是林奶娘跟陈叔的声音,便试着动了动,喃喃问道:“怎么了?”

是林奶娘忙过来抱住她,道:“不知怎地,京内有人来接咱们……凤哥儿……如何是好……”

云鬟昏昏沉沉,竟听不真切,又觉着自个儿大抵是在梦中,便皱眉道:“不必聒噪,打他们走就是了。”

如此过了七八日,云鬟才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先前种种,并不是自个儿做梦,而是果然在回京的途中了。

身边儿有十几个护卫,却都是京内侯府派来的人。

云鬟惊呆之余,因挂念豫州水患之事,便不顾别的,只先问此事如何。

林奶娘不以为意,道:“咱们启程之后就放晴了,并不曾有什么大水。”

云鬟怕不真切,又特意问过巽风,知道豫州平安,便暂时松了口气。

至于京内来人,是因在香山寺耽搁之时,侯府的人便找了来,起初陈叔跟林奶娘以为事情败露,自然吓得魂不附体,而云鬟还病着不能拿主意,两个人都准备请罪了。

不料来人竟说:“侯爷接到大小姐的信后,便忙派我们去接了,谁知因冀州水患,才知道大小姐是绕道从豫州而行,幸好不曾错过。”

陈叔跟林奶娘心怀鬼胎,齐齐绝口不提,只随着他们再往京中而来就是了。